我終於聽明白了,這車夫把我和杜蘭賣了。

頓時冷汗乍出,心如鼓擂。

那車夫接了錢轉身要走,突然想起什麼,回來低聲道,“你可得妥善處理好,別日後出事。他們讓我把人送得越遠越好,你得照辦點。”

那人不耐煩道,“得嘞——你趕緊走吧。”

我轉身輕輕叫醒杜蘭,

杜蘭揉著惺忪的眼睛不解地看著我。

我悄聲告訴杜蘭,杜蘭睡意全消,張大嘴巴差點驚叫出來。

“怎麼辦,小姐,怎麼辦?”杜蘭臉色煞白,繞著屋裏亂走。

我亦一團亂麻,隻覺冷汗濕衣,卻毫無辦法。

片刻,我對杜蘭道,“現在逃已不逃不得,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再見機行事。”

第二天一早,外麵就傳來重重的腳步聲。

人未到,聲先聞。

“最近來往異國客商,出手闊綽,卻極少有入眼的姑娘,簡直讓我大傷腦筋——且讓我看看,若真是上等貨色,我是絕對不會吝嗇銀子的。若是你走了眼,讓老娘我白跑半天,我可是饒不了你。”一個女人尖尖的聲音。

然後是一男子唯唯諾諾的聲音,“那是,那是,倚瀾閣鼎鼎大名。這個你放心,若不對您眼,您賞我個嘴巴。來,請請——”

門霍然被打開。

幾個人站住門外。

一個女人扭著水蛇腰首先上前,一身綠色綢衣,頭插幾朵珠花,已是徐娘半老,卻是端得架子十足。

見我和杜蘭坐在凳子上,先是一愣,仔細打量後,兀自格格笑起來,“瞧瞧,嘖嘖……”

而後轉向身後的人,“伍六,這次你可是沒走眼。老娘我歡喜的很——來呀。”

後麵一人應聲上前。

“將銀子付清。即刻走人。”

幾個剽悍男人上前就要拖我和杜蘭。

我起身,厲聲道,“且慢。”

那女人本轉身要走,聽見此話,停住轉過身。

那個叫伍六的正是昨晚與車夫商議之人,亦驚訝看向我。

我看向那個叫伍六的,冷笑一聲,“昨晚密謀半天,原來竟是這個心腸。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如此害我?”

伍六先是一呆,臉漲紅,索性壯壯膽,“嚷嚷什麼!與其你被送得遠遠的不知死活,去倚瀾閣亦是你的福分。”

那老鴇仔細打量我,遂上前一步,溫言道,“這位姑娘,倚瀾閣冠名京城,雖說是歡場之地,亦不是什麼人都能來的。來往皆商賈巨富,達官貴人。再說那裏一應周全,你一個人帶個孩子孤苦無依,你這又是何苦?”

一番話講得極是入情理,想來亦是厲害角色。

我看看杜蘭,杜蘭臉色蒼白,睜著驚恐的大眼看向我。

我微笑應聲道,“既然如此,多謝了。”

那老鴇臉上一派驚訝神色,料不到我會如此順從。

她隨即眉開眼笑,讚歎道,“姑娘如此通情達理,嫲嫲我亦不會虧待你。”

說完遞個眼色給旁邊的人。

立即有一個小丫環上前接過我的包袱。

我沒有動,道,“但我有個要求。”

老鴇眼角微一挑,問,“什麼要求?”

“我去可以,這孩子和她的奶娘也要一起去。”

老鴇微一思索,笑道,“這有何不可——她就去給我的後院打雜吧。”

我心下微鬆一口氣,到底保全了杜蘭,秋秋亦有了照顧。

一路上,心情複雜難言…….

杜蘭小聲道,“小姐,這可怎麼辦?不過,也倒有個好處,那兒畢竟是京城。找人報信給梁公子亦不是難事。”

她心情立時開朗起來。

天下之大,一生漂泊,居無定所,到頭來,竟是這般天地!

我暗自嗟歎不已。

母親,你讓女兒活著,女兒卻是出得虎穴,又入狼窩,此生就不曾平靜過……

馬車直接駛入了一處後院,此處遠離街市,卻也安靜。

丫環前頭帶路,來到一個小小的院子,隻有兩間廂房。房子雖小,倒是幹淨。

杜蘭放下秋秋後,便去整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