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因為恩怨不作為,不能因為恩怨結不該結的恩怨,更不能因為恩怨和自己的前程過不去。到關鍵時候就要忍,忍一般人所不能忍。就要放下架子,把自己徹底當成一隻沒有任何身份的狗。隻有做好了狗,才能真正站起來做人。這是馮書記的經驗之談,也是為官的基礎。
馮書記不知道蘭鎮長和市委蘭書記的關係之前,一直還對自己的升遷抱有幻想,因為畢竟市委沒有處理自己,而且連誡勉談話這樣的表麵工作都沒有做。這就說明蘭鎮長的彙報材料並沒有引起市委的重視,或許市委認為,這隻是一個鄉鎮書記鎮長之間不合的一種表現形式。
這是普遍現象,普遍的幾乎每個鄉鎮都存在。按照中國傳統思維:一山不容二虎。卻偏偏在每個山頭上都放了兩隻老虎。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弊病。馮書記這樣想的時候,還發了兩聲感慨,感覺自己做這個鄉鎮黨委書記實在有些屈才。按照自己的才華,起碼應該是省一級幹部。就是再退一步也應該是市、縣一級幹部,而不應該隻是一個鄉鎮黨委書記。
然而當他知道蘭鎮長和蘭書記的關係的時候,他的幻想幾乎徹底破滅了,破滅的自己幾乎不想再拚下去了。他犯了一個官場最低級的錯誤——沒弄清楚裙帶關係,就隨便結怨。而且結了一個可以讓他永遠無法翻身的怨。
這個裙帶關係更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裙帶關係——人家是父女。就算蘭書記再公正無私,但誰能保證市委的每個人都公正無私?市委常委,市委組織部,甚至幹部管理科,如果這些人知道他得罪了蘭書記的大小姐,誰敢提拔他,誰敢再用他?
馮書記後悔、喪心、懊惱、怨憤,但是能怨誰呢?隻能怨自己有眼無珠,做事魯莽,頭腦發熱,神經失常……自己說什麼也是二十年的老鄉鎮了,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實在沒有原諒自己的理由,自己真恨不能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但是抽完呢?抽完怎麼辦?就這樣坐以待斃,就這樣等死?馮書記不甘心。蘭鎮長也是人,而且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意的女人。現在馮書記寧願這樣認為蘭鎮長。事實上蘭鎮長也是這樣的。這種想法不容的有半點馬虎。一旦馬虎就會表現在行動上,表現在臉上,就很容易暴露自己。自己就徹底玩完了。
如果有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機會,馮書記還是願意嚐試一下。他不想回老家吃老米去。想想下台後,每天無所事事,無人問津,無聊度日的生活自己都後怕。
蘭鎮長人還是不錯的,不會得理不饒人,而自己的的確確犯了錯誤,而且是政治上的錯誤,是路線上的錯誤,是和黨的根本宗旨相違背的錯誤。認識一定要深刻,態度一定要端正,隻有這樣才能得到別人的原諒和認可,才能得到蘭鎮長和蘭書記的同情,才能讓自己心理得到平衡,才能放下包袱。
馮書記是領著廖總一塊去見蘭鎮長的。蘭鎮長正和王清華聊一些鄉鎮工作的事情。蘭鎮長對王清華有一種特別的情感,這種情感一旦得到延伸,將會產生無窮的吸引力和依賴感。
“蘭鎮長,忙著呢?”馮書記推門而入很客氣、盡量自然地笑道。但僵硬的眼角還是無法掩飾他內心的尷尬和無奈。
“哦,馮書記啊,坐吧。”蘭鎮長似有不快,因為馮書記沒有敲門。馮書記進別人辦公室從來不敲門,因為他總是說這是檢查工作,敲門就等於通知了,檢查還有個屁用。雖然蘭鎮長是女同誌,馮書記依然照進不誤。
今天的情況卻大不為同了。馮書記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扭扭捏捏一扭屁股坐進蘭鎮長用粉色布重新包過的沙發裏。
“這位是?”蘭鎮長見後麵站著一位滿身是泥,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問馮書記。
“哦,忘了給你介紹了。這位是藍華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廖遠信,專程給你送車來的。路上滑,鬧了一身泥。”馮書記說完哈哈笑了起來,想活躍一下氣氛,使自己不是那麼尷尬。
“蘭鎮長好!蘭鎮長這麼年輕就當上了鎮長,真是年輕有為啊。”廖總也叫了一聲,沒忘記奉承一句。廖總不是衝鎮長這個位置,是衝蘭書記的麵子。一個鄉鎮長算個什麼,不值得他那麼客氣。別說是一個鄉鎮長,就是一般的縣長、縣委書記他也不會放在眼裏。
“原來你就是廖總啊。快請坐!今天真是讓你費心了。路上這麼滑,真是不好意思。”蘭鎮長見廖總一身的泥,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沒什麼,隻要蘭……蘭鎮長你一句話,廖某人立馬就到。蘭鎮長叫我送車是看的起我廖某。”廖遠信江湖習氣很重,說話大大咧咧的,本來是想說蘭書記的,估計覺得那樣說肯定會讓蘭鎮長不高興。蘭鎮長不高興,蘭書記能高興嗎?這麼簡單的道理,廖總很快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