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錦凝視著蕭惟,他的目光極為柔和,如秋夜裏平靜的湖水,他道:“你隻知我心細,卻不知隻有麵對你,我才這般模樣。”
蕭惟有些忸怩,她轉過臉,避開玄錦的目光,說道:“多謝舜王關心,然而我無以為報,心生愧疚,還望舜王不要對我這麼好。”
玄錦自忖蕭惟不喜歡他,自己再袒露愛意,恐怕隻會讓她反感。他的眼神泛起一絲哀愁,不再說話。蕭惟知道玄錦傾心於她,心照不宣,她心裏對玄錦的情愫也與日俱增,然而她心裏明白,自己沒有資格愛玄錦。蕭惟看得出玄錦的失落,她不想讓玄錦覺得難過,於是說道:“舜王,其實我也沒什麼心事,隻是有些感觸而已,說出來也隻是掃興,不說也罷。”說著,她莞爾一笑,眉目裏盡是溫柔。
“但說無妨。”玄錦說道。
蕭惟轉過身,緩緩向蓮花池踱去,她道:“時下洪災嚴重,很多百姓不幸罹難,莊稼也被毀了許多,今年的收成恐怕不容樂觀。河源城這麼多百姓,他們的吃喝還有待解決。我想,我們都應該勤儉節約,能從簡的盡量不要奢靡。”
玄錦認真聽著,並不發言,蕭惟以為他不高興了,於是低下頭,說道:“舜王別生氣,這隻是我的拙見而已,您若是不讚同,大可當我沒說過。”
玄錦走近蕭惟,俊美的臉上帶著笑容,他道:“怎麼會生氣呢?你這不是拙見,而是灼見。你是說今晚的酒席太過奢侈了,是不是?”
蕭惟看著玄錦,和婉地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很多百姓食不果腹,今日這桌酒菜卻剩了一半。貧民百姓見了,那該多失望啊。”
玄錦神情和悅,他輕輕摸了摸蕭惟那烏雲般的婉娩秀發,說道:“這筵席也是河源侯的一番心意,他如此盛情款待,我們應當心存感激。我改天會提醒他的,王侯將相自當體恤百姓,清廉自持,我聽你的,從今以後一切從簡,多為百姓著想。”
蕭惟的臉上浮現笑影,她道:“那就是焉耆百姓的福分啊。”
玄錦說道:“這是我的福分,你是個賢德女子,和你相處的這些日子,我學到了很多東西,謝謝你。”他深情款款地注視著蕭惟,她的眸子在熒熒燈火的映照下如同星光,閃爍不定,讓他捕捉不到她眼神裏的秘密。她就像一團白霧,可望不可即,哪怕他是位高權重的舜王,卻也沒有勇氣向她袒露愛意。在玄錦心裏,蕭惟太過純潔,以至於他不願意褻瀆了她。
淡淡的荷香沁人心脾,經曆了幾場暴雨,池子裏綻放的蓮花已經褪去了鮮麗的顏色,顯得有些蒼白,而那些含苞待放的花蕾卻生機勃勃,花苞上墜著些未幹的雨水,襯得花骨朵嬌豔無比,惹人憐愛。玄錦看了看池子裏的蓮花,又麵對著蕭惟,說道:“你說,如果我愛上了別人家院裏的蓮花,我是任由她長在原地,還是將其摘下,攬之入懷呢?”
蕭惟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她道:“不知舜王您愛的是蓮花的美麗容顏,還是愛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呢?如果你愛的是容顏,她終有一天會老去,就像這些被雨水打過的蓮花,生活中有許多意外,你不知道暴風雨何時會來臨,你得接受她麵容的改變,接受她的枯萎和衰老。”
“我都愛。”玄錦說,“我愛她的純潔無瑕,愛她的高潔品質,也愛她那絕世的容顏,甚至愛屋及烏地愛上了她的一切,不要說她出淤泥而不染,就算她染了淤泥,我也不會改變愛意。”玄錦那清如山溪的目光充滿了期待,希望蕭惟能懂得他的心。
蕭惟看著一池碧波,眼裏閃過一絲淒涼,她道:“你能如此愛她,真是她的福分,隻可惜她是別人家院子裏的啊。即使她也愛你,但又怎麼割舍這朝夕相伴的池水,隨你離去呢?”
玄錦和蕭惟都心知肚明,他所謂的蓮花,就是蕭惟。而他們之間存在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道德界限。畢竟,蕭惟的戀人是任以非。
玄錦有些失落,臉上也露出些許疲憊的神色,他喟然長歎,說道:“夜深了,早些歇息吧,明天還得做很多事,我回房了。”說完,玄錦勉強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轉身離去。
蕭惟一言不發地佇立在原地,目送玄錦。玄錦的心意,她豈會不知?然而就算沒有任以非,她也不能接受玄錦的愛。她在古代一無所有,甚至連這容貌都不屬於自己,倘若哪天她變回了原來的自己,她該怎樣麵對玄錦?如果她突然穿越回到現代,留給玄錦的也隻會是無盡的傷痛。蕭惟歎了一口氣,既然不能天長地久,那就不要相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