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遺憾。”林澤吐出一口濁氣。“在我們華夏,老人們總是希望能看著自己的孩子結婚生子。否則死的不甘心。走的太遺憾。可等有了孫子,又希望看著孫子上高中上大學,還恨不得見到孫子結婚生子。最好是能抱一抱重孫。”
“可人終究要死。又哪能死的時候真沒遺憾?”林澤點了一支煙,灌了一大口紅酒,說道。“安心上路吧。下了地獄。會有很多人找你償命。”
“償命?”鯊魚臉上光彩照人。宛若林澤初次見到的鯊魚。霸氣。傲視一切。
“在上麵他們怕我。到了地獄,他們不怕?”
鯊魚死了。
說出那句霸道之極的話語,他咽下最後一口氣。
林澤知道鯊魚是被人害死的。被他的盟友害死。但鯊魚由始至終沒抱怨什麼。
也許是鯊魚這種境界的人,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抱怨。抱怨永遠是失敗者幹的事兒。成功的人,優秀的人,絕霸無匹的人。從不抱怨。再多委屈再多苦,隻往肚子裏咽。
……
茲茲茲茲。
下樓的路上,林澤聞到的是燒焦的味道。看見的是滿目瘡痍。躺在地上的有叛軍,還有猛虎營兄弟。
林澤跌跌撞撞提著那瓶酒下樓。在大廳門口看見了無力坐在地上的葉龍。
猛虎營大隊長背靠著牆壁,滿是鮮血的指間夾著一根香煙,雙目無神地抽著。
在他旁邊的階梯上,依稀坐了七八個猛虎營兄弟。每個人皆夾著一根煙。神色憔悴落魄地抽著香煙。默默不語。
原本開闊地上無比空曠。可此刻,卻堆滿了屍體。土地焦黃。不斷冒出黑煙。火焰將這片天空燒得火紅似錦。仿佛上了古戰場一般。淒涼而悲壯。
“死了?”葉龍仰起頭,望向林澤。
“死了。”林澤沙啞著嗓子道。
“死得好。”葉龍狠狠抽了一口煙。
林澤發現葉龍的左臂無力垂在腿上,一動不動。眉頭微皺,卻沒發問。
這場戰役,能有人獨善其身嗎?
這場戰役,可以安然無恙嗎?
林澤嘴巴一陣發苦。能活下來,已是上帝的恩賜了吧?
帶來的四百多人。如今隻剩七八個。這是猛虎營經曆的最慘烈的一戰。也是林澤這一生經曆的最慘烈一戰。
坐在葉龍旁邊抽煙,林澤也陷入了微妙的走神。
叮叮叮…
一陣清脆悅耳的鈴鐺聲打破了這妖異詭譎的沉悶。一名白衣女子與猛虎營眾人認識的方科長徐步走來。
方素素走在前頭。白衣女子則是安靜地跟在身後。
方素素一路走,一路哭。
地麵上躺下的,很多方素素都認識。其中一部分還跟她開過玩笑。聊過天。
沒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龐,她的心便下沉一分。直至瞧見大門口無力坐著的七八名猛虎營成員。方素素淚如雨下,紋絲不動。
“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
你是否理解?
你是否明白?
也許我倒下,再不能起來。
你是否還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
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方素素哽咽地輕輕哼著,視線模糊地盯著神色麻痹地猛虎營戰士,心疼難當。
聽著方素素的輕哼,那些猛虎營戰士漸漸回神,張開那幹裂的嘴唇,跟著方素素唱起來。
“也許我的眼睛。再不能睜開。
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懷?
也許我長眠,將不能醒來。
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脈?”
起初,還隻是稀落的歌聲。到後來。戰士們一個個站起來。雙目有神地望向東方,鏗鏘有力。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
共和國的土壤裏,有我們付出的愛!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
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血染的——風采!”
方素素哭了。
戰士們也哭了。
為死去的兄弟。為他們執著的精神。
叮叮叮…
清脆的鈴鐺再度響起。白衣女子光著腳,穿過焚燒的火焰,踩在沾染鮮血的土地,迎著毒辣的冷風,一步步,來到階梯上的戰士們麵前。
伸手,揭開遮掩著完美玉容的銀麵。揚起臉,幹淨而純真地笑道:“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