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呢?之前她暈過嗎?”陳逸飛問道。
“休克過兩次。”天下第二對這些問題有些奇怪,但還是很平靜地回答。
陳逸飛沒再做聲,雙眸中卻浮現一絲複雜的色彩。
良久,他輕輕瞥一眼窗外,喃喃道:“追悼會要開始了吧?”
……
天灰蒙蒙的。鉛雲如魔鬼的軀體遮天蔽日,讓人分不清這究竟是清晨還是傍晚。
時值晚夏,本該空氣清爽的季節,卻給人一股森冷壓抑的氣氛。
靈堂外停滿許多轎車,有來自商界的、軍界的、政界的,各種人物齊聚。韓家來了,來的是韓小藝和林澤。在韓家最有話語權的人。薛家也有人來,但隻來了薛貴一人。薛家姑姑缺席。
對此,沒人有意見。薛家跟麥長青本就沒有交集。來一個薛貴,足夠了。
諸人上過香之後,便退到側麵的休息室休息。薛貴沒客套,直接坐在林澤的旁邊,點了一支煙輕聲問道:“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
“清者自清。”林澤苦澀地搖頭道。“但麥長青發生這樣的事兒,實在出乎意料。”
“誰說不是。”薛貴也是幽幽一歎,憐惜道。“連孩子第一麵都沒見上。不過死了就死了,活著的人恐怕更痛苦吧?也不知道淩紅這個女人怎麼熬下去。”
林澤目光閃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日子總是要過的。”
薛貴無言以對,沉默地抽起香煙。
休憩片刻,門外忽地傳來稀疏的驚呼。
陳逸飛來了!
眾人聞言,不管是出於看熱鬧還是其他原因,皆從休息室鑽出去,快速抵達靈堂。
陳逸飛很憔悴。
眾人從未見過如此憔悴的陳逸飛。
他一直都是以美男子身份示人的。他一直都是最優雅最俊秀的翩翩公子。他的禮儀,他的姿態從未給人不舒服的感覺。可今天,他卻在陳雪琴的攙扶下步履闌珊地進入靈堂。俊美的臉龐上布滿痛苦與內疚,雙眼布滿血絲,闌珊地走到靈堂前。而後當著眾人的麵,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連腦袋也埋藏在冰涼的地板上,久久不肯起來。
陳雪琴雙眼發澀,偏過頭不忍去看。
她是知道陳逸飛跟麥長青的感情的。
麥長青隻有他這麼一個兄弟,而哥哥,也隻有麥長青這麼一個能說知心人的朋友。如今他死了,哥哥如何能不傷心,不難過?
十幾年的感情啊--就算是養的一頭畜生,也能養出深厚的感情吧?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靈堂內的眾人心思各異。有人為這對燕京最鐵杆的兄弟難過哀傷,還有人則感到慶幸。雖說麥長青不喜歡爭鬥,卻總是利用自身資源幫襯陳逸飛。不說影響局麵,卻還是會讓不少人頭疼。如今他走了,陳逸飛便少了一個盟友。對將來的某些對峙上,豈不是利大於弊?
在絕對利益麵前,生命是不值錢的,感情也是廉價的。何況隻是跟自己沒什麼關係的麥長青?
不少厚黑者心中如是想。
陳逸飛雙肩抖動,身軀戰栗。仿佛竭盡所能忍受著最沉重的悲傷。直至陳雪琴去拉他,他才緩緩抬起頭--他已淚流滿麵,已雙眼紅腫。淚水沾濕他的臉頰,也沾染了他的衣領。他白璧無瑕的臉頰上憔悴不堪,如同一個落魄失意的貴族公子一般,生出幾分讓人憐惜的感覺--至少圍觀的不少名媛貴婦便希望攬他入懷好好疼惜。
“給我香。”陳逸飛沙啞著嗓子說道。
陳雪琴點頭,拿了香,點燃,遞給身軀輕微顫抖的陳逸飛。後者則是步履艱難地來到靈台前,將香刺入。九十度鞠躬,鞠躬,鞠躬…
靈台內的親屬們給了他最大的自由和空間,縱使陳逸飛鞠躬完後並未挪動,而是目光傷痛地盯著靈台上的遺像。也沒人開口說話。
在許多人看來,上流社會出現這樣感人肺腑的兄弟情,實在是稀有的。也是罕見的。也情不自禁地為這對兄弟的感情感到哀傷。
良久,陳逸飛轉身,一步步向靈台旁邊的淩紅走去。
這個女子早已哭幹了眼淚,隻是雙眼空洞地站在親屬中間,頭上係著白色的布帶,讓人又憐惜又同情。
陳逸飛挪到她的跟前,剛要開口說什麼,淩紅卻毫無征兆地一巴掌抽了過來。
啪!
清脆悅耳。極為響亮。
打得陳逸飛一動不動,也震得所有人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前一秒還沉默得被人忽視的淩紅猛地尖叫起來。
“對不起…”陳逸飛微微垂下頭,也沒理會火辣辣的臉頰。
“為什麼要他替你死!?”淩紅踉蹌上前,無力地扯住陳逸飛的衣領,淒厲地說道。“他是你的擋箭牌嗎?為什麼他死了,你還活著?”
“對不起…”陳逸飛臉龐垂得更低。
“對不起有用!?”
啪!
一巴掌抽在另半邊,淩紅嘶吼道:“死的應該是你!為什麼他會死!為什麼!?”
陳逸飛囁嚅著嘴唇,卻說不出話來。
淩紅不斷捶打陳逸飛,卻沒人敢阻止。陳逸飛默許了淩紅的行為,外人當然不敢阻止。至於麥長青的家屬--他們何嚐不惱怒陳逸飛?被刺殺的他,為什麼死的是自己的兒子?
他們還沒完全被悲傷占據身體,還有一絲理智控製他們的行為。可淩紅無法控製,所以她需要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