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有什麼好吃的呀?”

“燕窩魚翅大龍蝦,鮑魚扇貝大王八。”

王府飯店是京城最高檔的賓館之一,中式宮殿結構的高層建築,紅磚牆琉璃瓦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極盡皇家氣派。昂貴的客房日租暫且不論,隨便吃一桌稍微像樣點的宴席,花個萬八千的不足為奇。

是誰閑著沒事有倆糟錢燒的,非要在王府擺排場招待慶元呢?

11點50分,慶元把段敏,小歐,王多多和我迎到貴賓廳。

“這頓飯不吃白不吃,請客的是房地產公司的,他們讓我幫著弄批文。現如今人和人純屬互相利用,要是對他們沒用處,他們會請吃飯嘛。別以為打今兒起他們就把我當朋友,那群勢利眼最他媽不講情麵了。我的態度也如此,下回有事兒相求,照樣重新開始。”

我說:“你有沒有譜兒呢?”

“放心,全搞定了,”慶元笑著說:“地皮早批完了,手續在我包裏放著呐。不過,我得抻抻他們。待會兒你們踏踏實實地吃,什麼也甭說什麼也甭問。”

豪華包房裏坐著三個肥頭大耳的人,見我們進來,他們立馬起身。

“都坐都坐,別客氣,”慶元說:“這幾位是機關的同事。”

房地產公司的人衝我們咧嘴笑笑。

“他們下午要去朝陽區檢查工作,讓他們吃著,咱們該談事兒談事兒。”慶元說。

“您幾位比我們強多了,年輕有為,年輕有為啊!”

“那是,國家不是提倡中層領導幹部年輕化嘛,”慶元眯著眼睛對我說:“叢處長,你們吃好喝好啊。”

我說:“忙你的吧。”

宴席清一色生猛海鮮,已上桌的有龍蝦兩吃,紅燒大鮑翅,暴炒象拔蚌,清蒸大閘蟹……

“你們公司的事兒我再想想轍,”慶元說:“你也知道,雖說上麵有政策,但求爺爺告奶奶托關係使路子的人實在太多了,我不好消化。具體環節你們得拿出相應的對策,咱才好辦呐。是不是?”

“是,是是,您費心了。”

最後一道木瓜燉雪蛤端上桌,慶元說:“行了,沒你們的事兒了,把帳結了先走吧,我們想安安靜靜地吃會兒。哎,結帳時順便叫服務員給我們弄包煙。”

“好,幾位慢用。”房地產公司的人識趣地退了出去。

“慶元你怎麼這樣啊,”段敏說:“他們開公司也挺不容易的,你幹嘛難為人家。”

“他們不容易?我靠!他們簡直是強盜,”慶元說:“那幫孫子打著建適用房的旗號蓋商品樓,賣的房價兒能嚇死你。不收拾他們我收拾誰呀,我這也算是為民除害。”

段敏說:“我告訴你,今兒就這麼著了,以後不允許像貪官一樣收黑錢。”

“嗯。”

“你好好說話。”

“不收黑錢,我答應你永遠不收黑錢,成了吧?”慶元說:“我就是蹭幾頓飯吃吃,得大實惠的還得是我們領導。”

我問:“你是不是常搜刮民脂民膏啊,小官腔兒甩的倍兒溜兒。”

“哪能啊,咱可是公仆,”慶元說:“叢林,咱倆打個賭吧。你信不信,他們肯定給咱上一整條煙。”

“我討厭打賭。”我說。

“沒勁,得,我自個兒跟自個兒賭。要是上一條,我把雪蛤吃嘍;要是沒上一條,我光吃木瓜。”

過了一會,服務員給我們打包了兩條中華,外加兩瓶茅台。這頓飯,花了房地產公司一萬五。

慶元笑著說:“哈哈,我贏了!叢林,煙歸你了,酒我拿回家孝敬老爺子。”

“謝了,我隻抽中南海。”

我難以理解,為什麼對一些人來講相當重要的事情,在另一些人那,也許僅僅是個玩笑似的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