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人事局是個實權單位,所以就在張宗元上任局長第一天,就有人提著兩瓶“五糧液”上門送禮,說是聯絡一下感情,張宗元覺得那也值不了多少錢,就想收下,這時,手機響了,張宗元接起一聽,竟然是千裏之外的母親打來的,張宗元的老家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村裏很落後,平日打個電話要到十幾裏外的鎮上,山路崎嶇,母親又是個小腳,走這十幾裏山地需要整整一個上午呀,母親說:“元兒呀,昨晚上我做夢了,夢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而你正一步一步的向那裏走近,叫你你也不回頭,我心裏老不踏實,所以就打電話提醒你一下,你要當心呀!”張宗元就說了聲:“我很好,您放心,您老自己照顧好自己就好!”接著就把手機掛掉了,之後對著送禮那個人笑了笑,說:“老人家人挺好的,就是有些迷信。”說完就將兩瓶酒笑納了。
次日,又有一個人帶著兩盒高級滋補品登門,求張局長辦一件小事,張宗元和那個人很熟,覺得不收下這禮,就會悖了熟人的麵子,況且那件小事是信手拈來,又不會違背組織原則,就想接下那禮,這時電話又響了,還是母親,她在電話裏驚慌的說:“元兒呀,我昨晚又夢見你離那個深淵走近了一步,你是不是幹了什麼違法犯紀的事?”張宗元就隨口寬解了母親幾句,也沒把母親的話當回事,就收下了那份禮,答應了那件事。
此後,送禮者盈門,張宗元心中不糊塗,凡是送現金的,一律不收,煙呀酒呀的,張宗元覺得隻是個人情往來,大多也就收下了,每次張宗元收禮的時候,母親都會不失時機的打一個電話過來,說他又離那個深淵近了一步,張宗元就有些煩了,心說我這麼一個大局的局長,收這點禮又算得了什麼呢,於是他就索性不接母親的電話,圖的耳根一時清淨。
這天,母親突然坐車來到了張局長的家,一進門,張局長就看見母親滿臉的蒼白,還有些恍惚,就關切地問:“娘,您怎麼了?身體不舒服?”母親就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元兒呀,前天晚上我又做那個夢了,夢見你的一隻腳已經跨到了深淵裏,我拚命的過去拉你,可你就是不回頭,醒來之後,我哭了整整一宿,兒呀,如果你想讓娘多活兩年,就聽娘的話,咱不幹這個局長了,你跟我回家,侍弄家裏的二畝土地。”前天,張局長才收了一個局辦企業廠長兩條煙,因為忙,他還沒顧得上拆開看,聽母親這麼一說,張局長心中就犯了嘀咕,就去打開抽屜,拆開那兩條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有一條煙裏邊裝的不是煙,竟然塞著滿滿的鈔票,數了數,竟有十萬元之多呢,張母一見,更是腳一軟,就癱倒在地。
第二天,在母親的催促之下,張宗元就帶著這兩條煙去了市紀檢委,同時還詳細交代了以前所接受的那些禮物。市紀委的同誌經過一番細致的調查,發現張宗元所交代的完全屬實,況且數目也都不大,就給了張宗元一個黨內警告的處分。
電視台記者聽完了張宗元的講述,連稱神奇,接著又提出要求,想采訪一下張宗元的母親,張宗元答應了,並親自驅車帶記者去了鄉下。
張宗元的母親正與一幫老太太坐在村頭閑聊,見兒子回家,就忙上前將一行人迎進家中。那是一個幹幹瘦瘦的老太太,打扮與長相和一般的鄉下老太太無異,看不出有什麼神奇的地方,當記者問起她是什麼時候發現了自己有特異功能的,老太太矢口否認,說:“我一個鄉下老太太,哪裏有什麼特異功能。”張宗元提示道:“就是您做夢預警救我那事。”
老太太一聽,眼神就變得憂鬱起來,她扭過頭看著外邊的大山,很久才說:“要說這事,就是從你做上局長的那天開始。”
老太太不再說話,兩行熱淚順著滄桑的褶皺流了下來。
喝酒
孫平拉著張總還有公司幾個頭頭腦腦去鳳凰大酒店宴請公司的一個重要客戶,吃晚飯之後就要簽一個幾百萬的大單,這個大單對於因受全球金融危機影響舉步維艱的公司來說,至關重要。
孫平是張總的司機兼秘書,小夥子腦筋活泛,會辦事,張總很喜歡他,有個大事小情的都願意帶著他。
幾個人進了定好的包間,不一會,客戶也帶著幾個人來了,兩班人寒暄幾句,接著張總就讓服務員上菜上酒。
菜自然是最好的菜,海參鮑魚的擺了滿滿一桌,酒也是好酒,國窖1573,趙本山在春晚上做廣告的那種,服務員在張經理的授意下,打開後給在座的每位倒酒,當轉到孫平麵前時,孫平用手在酒杯上一遮,說:“對不起,我是司機,我不喝酒!”
客戶是東北人,好喝酒也有酒量,見狀一臉的不滿意,說:“小夥子長的蠻精神,一看就是有前途的樣子,咋能不喝酒呢?來一杯!”孫平依舊用手遮著酒杯,堅持道:“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喝酒!”客戶的臉就有些掛不住了,對張總說:“看起來你老兄的兵我是指使不了呀!”張總忙扭頭對孫平說:“李總讓你喝酒,是給你麵子,還不快給李總賠罪,陪他喝一杯!”
誰知道,平日一向對自己的話言聽計從的孫平今天不知道犯了什麼邪,竟然連他的麵子都不給了,那嗓門反而提高了八度:“我說過,今天我要開車,不能喝酒,我建議在座的開車的也不要喝酒!”客戶一拍桌子,吼道:“真是狗坐轎子——不識抬舉,你要是今天不喝酒,那這個訂單我們也不要簽了!”這一句話把張總嚇得不輕,他忙站起身安撫客戶:“李總,您不要生氣,為一個小司機氣壞了身體不值得!”說完他指著孫平的鼻子罵道:“你要是還想在我這裏混飯吃,就趕緊將這酒乖乖的喝了,否則,就趕緊給我卷鋪蓋走人!”
孫平一聽這話,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他忽的站起身,將麵前的酒杯狠狠的摔到地上,一聲脆響,玻璃杯四分五裂,接著孫平拿過一瓶未開啟的國窖,自個打開了,吼道:“你們以為我他媽的不會喝酒嗎,你們幾個綁在一起也喝不過我!”說完,他就一揚脖,咕咚咕咚的開始灌酒,不一會,一瓶酒就全進了肚,接著孫平忽然淚如雨下,聲音嚎啕。
屋裏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他們怔怔地看著孫平,好像不認識他了,良久,張總才小心翼翼得問:“小孫,你……你這是怎麼了?”
孫平抹了一把眼淚,說:“對不起,我失態了,掃了大家的興,我向各位告罪!”孫平先朝著屋內諸人鞠了一個躬,然後緩緩的講了一個故事:
十五年前,有這樣一個家庭,爸爸在一家工廠做技術員,媽媽是一位小學教師,兒子聰明聽話,雖然家境不是很富裕,但是卻很幸福,但是這一切卻在一瞬間徹底改變了。
那天晚上吃過飯之後,一家三口又像以前一樣,挽著手去大街上散步,剛走了不遠,就聽見後邊傳來一聲巨大的撞擊聲,回頭一看,原來是一輛小轎車撞上了一輛人力三輪車,三輪車夫被撞出了十幾米遠,但是這輛轎車並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速朝這邊衝過來,那一家三口想躲開也來不及了,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爸爸猛地將兒子推到了路邊,接著那輛瘋狂的小轎車就衝過來了……
孫平語近哽咽:“那個小男孩就是我,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夢魘般的場景:爸爸媽媽被撞到了半空,又重重的摔落在地,鮮血流淌了一地,但是那輛車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往前衝,直到撞上了路邊一棵大槐樹,這才熄火停了下來,這時,車門開了,從裏邊走出一個中年男人,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滿臉通紅,滿身的酒氣……”
包間裏出奇的靜,靜的讓人壓抑,好一會,客戶擦了一下眼角,對服務員說:“把白酒全撤下去,給我們上幾瓶可樂!”
表現父愛
我坐在公交車上,正在冥思苦想剛才美院老師教給我們的作業:一副表現父愛的油畫,作品要求,不落俗套,力爭表現出父愛最美的那一麵,這簡直太難了,要知道,這種題材早就被古今中外的大師們盡情表現了個夠,再想出新,豈不是難上加難。
公交車到了下一個站口時,上來了一個中年漢子,懷裏還抱著一個約有二三歲的小男孩,漢子黑黑粗粗的麵皮,滿口的黃牙,頭發就像是剛從被子裏鑽出來那樣亂糟糟的,穿著一身很舊的衣服,衣服上還有斑斑點點的白灰印跡,看那樣子,是個建築民工,而那個孩子白白淨淨的,穿著一身漂亮的小衣服,要不是那孩子用牙牙學語的童音叫著爸爸,真叫人懷疑這個漢子是不是個人販子。
中年漢子上車後,看見我的身邊還有個位置,就用懇求的語氣對我說:“大兄弟,外裏擠一擠,好嗎?”我不情願的往裏挪了挪屁股,漢子就坐了下去。
天很悶熱,車廂裏更熱,再加上這個車次路途又長,所有乘客都汗流浹背,苦不堪言,中年男人懷中的小男孩也滿頭滿臉的汗珠,中年男人看了看四周擁擠的人群,一臉的無奈。
過了一會,正在用紙巾擦汗的我忽然嗅見了一股很難聞的氣味,轉頭一看,竟然是漢子正在往外吹氣,我氣不打一處來,大喊一聲:“你還有沒有公德意識,這麼不文明,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的嘴巴很香?”這一聲怒吼惹得滿車的人都往我們這邊看,漢子先是嚇了一跳,接著連連向我道歉。
可是過了一會,那個漢子又開始噴出一股股難聞的氣味,我知道有的人愛吧嗒嘴,有的人閑來沒事愛摳腳丫子,這叫不良嗜好,我也搞不清這家夥為什麼有這麼一個不良嗜好,正想罵他幾句解解氣,忽然我被眼前的情景感動了,眼角也濕潤了:
中年漢子正低著頭,專心的朝著孩子的全身吹氣,頭上吹吹,撩起衣服吹吹,天氣這麼熱,漢子的身上早沒有一點幹處,孩子身上竟然沒出一點汗,在父親的懷裏睡得那麼香那麼甜。
這不就是世間最美的父愛表現嗎?我取出畫夾,一副草圖一揮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