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盛開的石榴花06(2 / 3)

回到家,俺窩了一肚子火,和老婆重新考慮一番。老婆問:是不是咱姨父沒把話說到跟兒上,會不會是他和咱姨父不合?俺說不能,姨父的神通俺明白著呢,好歹咱再問問姨父。把電話打到姨父那兒,姨父笑了:你局長答應得好好的,沒問題,我讓你去聯絡一下感情,你去了嗎?俺說去了。他又說:那是聯絡得不夠啊。

俺又一次拎了禮品去局長家。這次,俺剛坐定,局長就笑著對俺說:你看,你看,讓你一趟一趟地來,我都給你說過了,我許下的諾言我能不兌現嗎?你要相信我!俺連連點頭,說沒有不相信局長的意思,沒事來串串門,咱隔得不遠。局長接著說:古人有句話叫一諾千金,我都給你許了三次諾言了,你知道一諾千金的意思吧?對了,你是大學生,有學問,我說這個就有點班門弄斧了。說完,嗬嗬笑了。

許多天過去,俺的事還是杳無音信。有次和朋友李四喝酒,喝得多了,俺就把這事說了。李四笑了:你真笨,你局長都給你明說了,你還裝糊塗。俺一驚,難道俺……李四說:一諾千金,你局長說他許了三次諾言,你包個三千元的紅包,那事準成。俺酒醒了一大半,莫非真是這樣?

和老婆一商量,俺就找親戚朋友湊了3000元,包了個紅包,直接找局長,把錢壓在了他辦公桌的那本叫《三十六計》的書本裏。

第二天,就接到通知,讓俺到局裏報到。

俺都活了半輩子了,經過局長的點撥,俺才明白成語一諾千金的真正含義。

俺老婆指著俺吼道:以後,咱家誰再吵著調工作,我跟誰急!

對眼

李炎?走火入魔了,恁好一個孩子,三十了成不了家!

知道李炎的人都會發出這樣的感慨。

自幼聰穎好學的他,上完小學,上初中,高中,大學,一直順風順水,一度成為家裏人的驕傲。可大學畢業後,沒留在大城市,隻身回鄉搞起了生態種植。快三十歲的人,談過幾次戀愛都因性格木訥而告吹,把親朋好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幸好,家鄉是城郊,找女朋友相對容易些。

這天,姑姑又給他說了一個。姑娘在一家大企業上班,條件挺好。姑姑為了說動人家姑娘,可沒少說李炎的好話:踏實、上進,事業上正處於創業階段。

見麵地點是姑娘定的。迎客來茶莊。

服務員上了茶,兩人成了廟裏的菩薩與佛祖。相對無言。

結束時,李炎有些懊悔,姑娘漂亮,自己怎麼就不能主動問人家要個號碼呢,還要人家姑娘主動?他在心裏計算了一下,兩人說話沒超過十句。他說了三句話:我怕你等,就早來了一會兒;我給你倒茶;我送送你吧。

第二天,李炎正在山坡上忙活,收到一則短信:“我請你去茶莊,喝的是千年古鹽茶,鹽者,炎也,我已把你喝進肚子裏去了。穎”

李炎看後,窘得滿臉通紅,心裏卻暖烘烘的。

姥姥

4月30日下午,嶽母給妻打來電話,問“五一”長假去不去外麵玩?我和妻早就憧憬外麵的花花世界了,怎奈錢袋子癟癟的,幾次都未能成行,這次也不例外。嶽母一聽挺興奮,說我明天去看你表姐,順便把你姥姥也帶去,讓她認認你家的門。我和妻一聽,都慌了。姥姥今年已經88歲了,是家裏的“佘老太君”,照顧起來得悠著點。

第二天,姥姥果然來了,是妻的舅舅要到韭山公園做“套圈”生意,順路捎來的。我和妻去攙她,姥姥兩臂一甩,說不用。她用拐杖撐著地,兩隻小腳就穩穩地落在地上,別看姥姥年紀大,眼不花,耳不聾,成天和幾個老頭老太太打麻將,還一直贏錢,歡實著呢。

姥姥要在我們家逗留兩天,我和妻決定帶著姥姥到外轉轉,給她買件衣服。“五一”這天,街上行人很多,姥姥走一段歇一段,看著我們走走停停,她嘟噥著說:明天我呆在家裏,有啥可看的。我知道她是怕拖累我們,她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高興得和小孩沒什麼兩樣。

傍晚,買了衣服回到家,姥姥硬要塞給妻200塊錢,妻堅辭不收。姥姥生氣地光著腳從沙發上下來要走,說我有錢,又不是沒錢,你說我死了就不得花了!妻勉強接住。

第二天清早,妻剛起床就被姥姥叫到跟前,從兜裏掏出50塊錢。妻問啥意思,姥姥說我來得匆忙,沒能給你們買點啥,這50塊錢權當買禮了。這哪能要呀,姥姥顛著小腳向外走,口中喃喃:我到門口給你割50塊錢肉,放到冰箱裏,你你慢慢吃吧。弄得我和妻哭笑不得。

閑聊中,妻誇姥姥的金手鐲漂亮,姥姥當即要擼下來送給妻。妻慌忙阻止。姥姥說,那咱換。妻的手鐲是我在地攤上花幾塊錢買的便宜貸。這次,姥姥沒有拗過妻,整整一天都陰沉著臉。

晚上,我躺在床上想起妻的姥姥,老人家多幸福啊,這麼大年紀了,吃嘛嘛香,又有一大幫孫兒孫女圍著她轉。我不由得想起我的姥姥。我姥姥幾年前就葬在了半山腰的亂石堆裏,一輩子沒吃啥好東西,等有錢能吃上西瓜了,她卻得了糖尿病。妻見我臉色憂鬱,以為我有什麼心事,就開導我:咱姥姥那麼大歲數了,你不要煩氣她。哪能呢,我瞅一眼妻,從心底發出一聲呐喊:願天底下所有的老人幸福安康!

民工抓賊

這是一輛從新鄉開往輝縣的班車。

小亮已經兩天沒吃什麼東西了,他剛從鄭州回來,幹活的商場老板虧損嚴重,沒發工錢。小亮強忍著饑腸轆轆的肚子,雙腳像踩著棉花,上哪兒弄點吃得呢。

他站在靠後門的扶手旁邊,車裏的人肩挨肩,擁擠不動,自己像被裝進罐頭瓶裏的魚。一會兒就擠出一身汗,他身邊的人也許嗅出了他身上的異味,有意識地朝一邊挪動著。小亮鼻子一酸,有淚花在眼眶裏打轉轉。離他最近的是位穿著幹淨、也挺時尚的小姑娘。小亮不懷好意地想,這麼漂亮的姑娘應該坐在寶馬車裏的。驀然,他瞅見姑娘白皙的脖子,像雪、更像老婆剛蒸出來的饅頭。讓他感興趣的是姑娘脖子上的項鏈,白得晃眼,這怕是要值不少錢的。小亮想著想著,手就不由自主地向前伸去。

就在他剛伸出手在當口兒,隻聽有人大聲喝道,不許動。他一驚,朝聲音看去。就在他的旁邊,一位黑臉大漢手中早多了一把匕首,小亮一下明白過來,碰見歹徒搶劫了。他馬上發現黑臉大漢的目標與他一樣,也是前麵的小姑娘。黑臉大漢把匕首橫在了姑娘脖子上,把錢拿出來。他大聲叫道。姑娘一下子臉色蒼白得沒了血色,用顫抖的手去斜挎的包裏掏錢。那個黑臉大漢也沒閑著,伸手就抓住了姑娘脖子上的項鏈,猛一使勁,項鏈折斷後穩穩地落在了黑臉大漢的手中。

這一幕盡收小亮眼底。小亮不知為什麼升騰起一股怨氣。我都餓了兩天,想偷條項鏈都不行,你憑什麼比我下手早?豁出去了,小亮一把抓住了黑臉大漢的手腕,口中吼道,你想幹什麼?看著這個衣服破爛、聲音沙啞的農民工,那個黑臉大漢明顯是感到很意外,沒想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來。手一鬆,項鏈掉在地上。這時,司機不失時機停了車,那黑臉大漢知趣地跳下了車。

姑娘感激的眼神掃射過來,小亮竟有種英雄救美的感覺,他把胸脯挺起來,頭仰得高高的。那姑娘把項鏈撿起來,從手包裏掏出一張百元鈔票遞向小亮,小亮擺擺手,沒說話。

姑娘遲疑了一下,又從包裏拿出一包餅幹和一瓶礦泉水,這次小亮沒有推辭,接過來大口大口吃了起來。車廂裏早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這掌聲讓冷漠的小亮重新點燃了生活的勇氣。

過了沒多久,小亮要到醫院去看望工友。他坐下,就瞥見站在扶手上的一個年輕人把兩根手指頭伸進了一位姑娘的背包裏。一下,沒拿出東西。那位姑娘像是發覺了什麼,把背包往前麵移了移。兩下,還沒拿出東西。小亮看在眼裏氣在心頭,你也真是欺人太甚了。小亮“噌”地從座位上彈起來,跑上前抓住了那位年輕人的手,吼,你幹什麼?

沒想到,那位年輕人比他的吼聲還大,怎麼了,你一個農民工管什麼閑事?小亮問,你偷沒偷人家小姑娘的東西?年輕人很鎮靜,他拉過姑娘問,我偷你的東西了嗎?你都丟什麼東西了?小姑娘搖搖頭,說沒丟。年輕人笑道,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人家都說沒丟東西,你誣陷我偷東西,你要恢複我的名譽!車廂裏的人你一言我一語,讓小亮給年輕人賠禮道歉。小亮急得臉紅脖子粗,最後扔下一句“對不起”,下了車。

小亮聽得真切,有“明白人”在身後說,農民工素質就是低,也不知道抓賊要有證據?

棋子

這天,法院的劉副院長家裏來了一位客人,自稱是劉院長的二奶奶。其時,劉院長正在柳圈椅裏呷著茶閉目養神,一聽小保姆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告訴他,他二奶來了,嚇得他把一口茶全都噴在了地板上。劉院長強自鎮定下來,訓斥小保姆:胡扯啥?誰?別亂說!小保姆趕緊說:是您鄉下的二奶奶來了。劉院長橫了小保姆一眼,他想起來了。他的這位二奶奶長得五大三粗,說話甕聲甕氣,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雖然這位二奶奶長得粗糙,但心眼好,劉院長還記得小時候還讓她抱過呢。

二奶奶一進門,破鑼般的嗓子就嚷起來:小三,你得給我做主哩。小三是劉院長的乳名。

劉院長見到二奶奶挎了一籃子核桃、蜜棗,又瞅瞅二奶奶愁眉苦臉的樣子,急切地問:啥事?

二奶奶一口氣就把苦水倒了個幹幹淨淨。瞬間,劉院長聽明白了。

原來,二奶奶的兒子小林在3月底出了一場車禍,住院治療了兩個月,總算沒有落下什麼病根,可是欠下一屁股債。哪知禍不單行,小林他爹到山上砍鐵鍁把兒,一不小心生生地從崖上摔下來,在家裏臥床不起。

二奶奶邊說邊抽泣著,身子一抖一抖的。

劉院長關切地問:你讓我幫你啥忙呢?

隻見二奶奶柳眉倒豎氣咻咻地說:我要告那個肇事的司機,最起碼他應該賠我一些醫藥費吧。我家小林住院的時候,他連看一眼都沒有啊!你二爺又在家躺著,你讓我咋辦?

劉院長點點頭:二奶奶,這事咱得從長計議,你再慢慢地說給我聽。

劉院長掏出個小本子邊記錄邊想著什麼。等二奶奶說完,劉院長額頭微蹙了一下,二奶奶看得仔細,怯怯地問:咋?不好辦嗎?

劉院長遲疑了一下,說:不是不好辦,你想咱有理呀,讓他賠償順理成章,但關鍵是,我不能插手啊。我一插手,別人會怎麼想,本來是件好事,說不定會搞砸的。

那怎麼辦?二奶奶哭喪著臉,兩眼緊盯劉院長,期待著劉院長說出錦囊妙計。

劉院長一拍大腿,說:這麼辦,你就按正常程序辦,你去法院直接找我們院長,我給你便暗勁,兩下一結合,事兒就八九不離十了。

二奶奶猶豫了,說出了自己的顧慮:我不認識你們院長,我去行嗎?

劉院長哈哈笑了,說:你不知道,我們院長平易近人,況且你二奶奶是見過大世麵的人,還怕這個?

想到那些債務,二奶奶隻好應允下來。

臨走時,劉院長特別交代:我們院長是個黑包公,你啥也不要帶,帶了反而不好,如果他不見你,你就說你是他二奶。

二奶奶領計去了。到了法院,她就直言自己是院長的二奶奶。第一次,沒見著院長,第二次又去,一直到第五次,她才見著院長。沒費什麼周折,院長就說一定會給她個說法。二奶奶歡天喜地地去了。

這件事發生後,法院就不平靜了。院裏莫名其妙地風傳著,有個女的來找院長了。越傳越離譜,更有一種版本,說那天,院長的初戀情人來找院長了,要索賠精神損失費,院長和他的這位初戀情人一直藕斷絲連,直到今天才東窗事發了。

有人舉報,上頭派來調查組,一下子持續調查了幾個星期,最後,不了了之,院長被調離了領導崗位。

等二奶奶再一次掂了家鄉的土特產來找劉院長以表謝意的時候,劉院長的“副”字已經換成了“代”字。那天,劉院長得意地呷著茶,滿懷感激地說了一句令二奶奶感到匪夷所思的話:

我得好好謝謝你呀,我的二奶奶!

送柿子

一大早,李大爺就出了門,他提著一個籃子,籃子裏是他精心準備的柿子。

李大爺拿的柿子有兩種,一種是紅柿子,他怕火烘的柿子有煙熏味,就專門到樹上摘紅柿子,保留著天然的紅和甜味。一種是用水缸“濫”的柿子。用鋸沫把一個大水缸圍起來,點著了,還不能讓他燃燒,而是始終保持溫度,整整二十四小時後,柿子就去掉了澀味,還保留著原有的顏色。本來這種柿子可以用酒蘸著,用塑料袋子密封起來,兩三天後就可以取食。可李大爺怕這種柿子有酒味,就專門守在家裏用大水缸來“濫”柿子。並且挑選了五十個好看的柿子和十多個從樹上摘下來的紅柿子來到了城裏。

來城裏幹啥?他要去縣武裝部。他從家裏坐上城鄉快客。直接到城裏的十字街口,一下車就問旁邊的小攤主。小攤主問:你買臭豆腐嗎?李大爺趕緊捂著鼻子走了,心說城裏人咋啥都吃,這麼臭能吃嗎?他又轉向另一人攤子,是買串串香的。這個攤主挺客氣,衣著樸素,看來也是從農村裏出來的。她看著李大爺親切地問:您有啥事嗎?李大爺問:就是想問問武裝部在哪兒?那姑娘漲紅了臉,搖了搖頭。李大爺心說,這地方應該是個大地方呀,咋都不知道呢。

這時,一輛出租車停在他跟前,從裏麵探出一個頭來,腦勺後光光的,隻有前麵留著頭發。他熱情地問:大爺,到哪兒?上車,直接拉到地兒。李大你問,要錢不?那“半頭光”說,你說幹啥不用花錢?李大爺一時語塞,又問,我就是想找一下武裝部。那人說,我知道呀,離這兒老遠呢,上車隻收你五塊錢。

李大爺猶豫片刻,那人催道,大爺,你快點吧,不然我們堵住路,交警罰款一張口就是二百。李大爺隻好鑽進車裏,口中說,五塊錢買二十五個燒餅,夠自己一個吃一周呢。“半頭光”嗬嗬笑著,就開動了車。

“半頭光”很健談,就問李大爺去武裝部啥事?說現在也不是征兵的時候呀。李大爺看著他,說我找個親戚。“半頭光”笑得更開心了,說肯定是為來年征兵做準備,現在是打基礎的,聽說現在當兵都得送禮呢。李大爺聽他越說越離譜,就把原由和盤托出。說在夏天,山上發大水,多年不遇的洪水席卷了自己的家鄉,把自己的家淹沒在水裏。自己因為惦記家裏的東西,往高處的時候洪水過來了,正在生死攸關的時候,有位戰士跑來,背著他就走,一直跑到高處,才把他放下來。可那戰士扭頭就走了。他這次來就是想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半頭光就問,你記不記得他長啥樣?記不清了。李大爺答。那你知不知道他叫啥?我聽見他的同伴叫他,名字裏好像帶個“強”字。哦。“半頭光”不吭聲了。突然把車拐了回來,說大爺,咱走個近路。一愣神的工夫,就到了。李大爺下了車,從裏兜裏掏錢。還沒把錢拿出來,出租車就揚長而去。錢!錢!李大爺邊喊邊招手,車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走進大院,就碰上一老者,他問清李大爺來的原由,就熱情把他讓進屋,說戰士們都有事出去了,他一定會把柿子送給那個叫強的戰士。李大爺雖說有些遺憾,還是很高興地離開了。

其實,李大爺找的那個人叫楊強,就在那次抗洪救災中被倒塌的牆壓住,搶救無效去世了。他的事跡上了報紙,城裏的人都知道!

專業粉絲

小亮打電話來說,他找到工作了,至於找到什麼工作,他卻絕口不提。父母倒是放心,總比沒事呆在家裏強。

沒幾天,小亮就鳥槍換炮,從上到下一身名牌,看來他的工作還是挺能來錢的。

這天,我發現小亮上電視了。是一家省級電視台,正在報道醫患糾紛的事兒。裏麵怎麼會出現小亮的身影呢。老婆沉不住氣,就打電話問小亮的家裏人,你們家誰有病了?沒有啊。小亮的母親說,老婆說,你再想想,是不是親戚家誰有病了?真沒有。

我一看廣告播完了,趕緊叫過老婆,說你快看,那條新聞又開始了。我們一眼不眨地看著電視,試圖在裏麵捕捉小亮的身影。

果然又看到小亮了,新聞記者要采訪他,他正躲避記者。經記者的旁述,我們才明白,小亮是“醫鬧”的組織者。這家醫院把患者治殘了,患者不服氣,就掏錢讓小亮他們去醫院鬧。還拉著白底黑字的條幅“打倒黑心醫生,還市民健康”。那位記者采訪小亮,小亮嘿嘿笑著躲避。人家記者還問,患者給你們多少錢讓你們來鬧事?小亮直擺手,往鏡頭外躲。

看完電視,我們給小亮打電話。小亮在那頭振振有詞地說,我可是專業水平,前不久,那個劉天王來咱這兒演出,我接的活兒,全場呐喊聲、歡呼聲響徹雲霄,把組織方樂得一塌糊塗。最後多給我1000塊錢。近段時間,我才把業務拓展了。

那你做這事違法不違法?小亮說,還沒人說違法,我這是創新思維,我還發現這行業前途一片光明,大有賺頭的。

我們都無語了。

表哥

表哥今年三十五了,可看上去卻有五十三歲。

表哥姓宋,家裏的負擔很重。父親走了(我們把死了隱諱地叫走),母親身體不好,又招來個男的。生了個男孩,在男孩十三歲時,繼父得了胃癌也走了,表哥沒有嫌棄這位弟弟,一直供他上完高中,沒考上大學,到縣城打工。

弟弟很快到了二十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談了個女朋友,人家說最起碼的條件,得有房。得縣城有房。表哥家地處深山,幾乎沒有任何經濟來源,上哪兒去付那十多萬元。眼前弟弟的婚事要泡湯,表哥咬了咬牙說,咱借吧,想法讓你度過這一關。弟弟眼裏噙了淚。

表哥借了有二十多家,還托了一位有權勢的親戚,好不容易在縣城買了一個七十多平米的房子,好歹也算有房子了。總算把弟弟的婚事敲定了。

表哥因此欠債十萬元。

我說,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財不富。你得想法弄筆外財,否則這輩子別想返身了。

表哥的神情更加憂鬱了。可得外財的機會竟也悄悄來臨。

許多年前,我在地攤上買了一隻瓶子,當初隻圖上麵的花紋好看,就買下來。後來,去表哥家作客,表哥也看挺漂亮,我就大方地說,給你了,我回去後再找找,說不定還能買上。

現在的文物熱也燒到了表哥家。他在電視裏見到市裏組織現場鑒寶了。他從廁所的倉庫裏倒騰出那隻瓶子來。看上去古色古香的,別是個什麼文物吧?這樣想著,他在一次往市裏送煤的時候,就把這隻瓶子帶上了。

到了體育場,鑒定現場,表哥把瓶子送到幾位專家麵前。那位有胡須的專家,看看瓶子,再看看表哥,看過表哥,又看瓶子。把表哥看得心裏直發毛。最後,專家握緊了表哥的手,說,你是給咱市增光了,這不是一隻普通的瓶子,是北宋的,說白了,是文物,價值不菲,我還不好說價,起碼值八萬。專家比劃了一個“八”字。

表哥嘴巴張得大大的,足足保持了兩分鍾。那這可怎麼辦呀?有記者當場采訪起表哥來,表哥臉漲得通紅,兩手不知往哪兒擱,一會兒拍拍大腳,一會兒支著下巴,唧唧噥噥,話都說不利索了。最後,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圍觀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表哥掏出手機給我打電話,小慧,你忘沒忘你當初留在我家裏的瓶子。瓶子?什麼瓶子?我愣住了,一瓶子也值得大驚小怪?我想。

表哥結結巴巴地說,那是個文物,你發了!我發了?我到底沒弄懂表哥的意思,也沒了關於瓶子的任何記憶。

那送你吧。我說。

那不行,表哥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我送完煤給你送過去。

說完就掛了電話。

瓶子?我曾經送給表哥一個文物?那不是正好幫你一個忙嗎?

我想起報紙上說的那些事,中彩票後六親不認的、夫妻反目的事情,心裏一下泛起無限的溫暖來。

這個實誠的表哥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