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一點一點掩上,然後不見。
淚,一滴一滴,順著臉頰淌了下來,流到剛蓋上的新鮮泥土上。
李昕跪在墓碑前,看著她爸媽年輕的笑臉,抑製不住的眼淚瘋狂地飆了出來,“爸,媽,你們兩人感情那麼好,相信你們一定會滿意我這樣的安排的對不對?”
看著周圍的青草綠葉,擠出一抹難看到極點的笑容,“爸,媽,這兒風景很好,你們一定會喜歡的對不對?”
說到這兒,李昕突然抱著墓碑嚎啕大哭起來。
“爸,媽,女兒不奢求你們的原諒,隻是,為什麼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爸,媽……”
撕心裂肺的哭聲在葬墓場響徹了一整天。
天一直灰蒙蒙的,雲壓得很低,刮著嗚嗚叫的狂風,夾雜著從遠方卷來的沙土,不知在向人們訴說什麼。
終於,它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緒,哭了出來,肆意的發泄自己的眼淚,讓所有人都沉浸在鹹澀的味道中……
狂風夾雜著雷鳴,卷起烏雲和怒浪。
暴雨衝刷著大地,仿佛在洗滌暗沉和漆黑。
墓碑前,她跪著,他站著,始終不曾鬆動一分。
男人手中的白煙早就被大雨澆熄了,可他卻似乎毫無所覺,依舊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
雨水順著頭發往下滴,狹長的眸子望著被狂風吹得就像彎了腰的樹枝,誰也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女人跪趴在墓碑前,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不停地抽咽著。
臉頰、嘴唇早已被大雨衝得發白,黑發雜亂地攤在腦門前後。
直到又一記閃電劈到兩人不遠處。
熊貓氣急敗壞地從旁邊竄出來,一手拽著李昕,一手拽著貝毅,連拖帶扯地往山下的停車位走去,這還沒完沒了不是?
先將貝毅塞進副駕駛座,轉過身,正想將李昕拎到後車廂,結果李昕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將熊貓一把推開,極快地坐進駕駛室。
一踩油門,車子就像飛起來一樣。
雨水不停地從開著的車窗處灌了進來,配合著驚人的車速,落在兩人臉上、身上,一陣一陣發疼。
可誰也沒有出聲。
李昕握著方向盤的指關節發白到就像從停屍房泡著酒精的解剖體,臉上帶著一顧一切的神色。
她的眼睛直視著前方,腳下不停地發力。
150碼。
180碼。
200碼。
她不斷在加速,再加速。
可男人卻始終都沒有吭一聲,就連回頭看她一眼都不曾。
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靠坐在椅背上,甚至還半闔上了眼,仿若根本不知道李昕的意圖。
車子往這座城市的海岸邊駛去,一點一點靠近。
然後,車速慢了下來,李昕回頭看了一眼貝毅。
他的頭發全部濕透了,灰色的襯衫貼在身上,不停地往下滴水,在座位上形成一灘深色的水漬。
男人睜開眸子,勾起唇,緩緩伸出手指著對麵那片海岸線。
“去吧,你再開五十碼,那兒,就是地獄……”
李昕聞言,大笑一聲,右腳用力一踩。
“像我們這樣的人,應該是入不了天堂的吧……”
男人的聲音很輕很輕,被風吹散在空氣中。
“嘎吱!”
車子停下。
“砰!”
兩人因慣性身體向前傾,撞上了擋風玻璃,血,從額頭上流了出來。
狂風,停了!
暴雨,停了!
一切都似乎靜止了。
突然,一聲嗚咽從喉嚨裏擠出來,李昕趴在方向盤上,放縱自己嚎啕大哭。
男人伸出手指,拭去她頰邊的血絲,伸出舌頭舔了一下,突然撫著她的頭哂笑一聲:“笨女人!”
原來,她的血是熱的,而自己的卻是冰封的。
漫步雲端,頂樓。
女人捧著酒瓶子,身體掛靠在欄柵上,一口一口將那瓶威士忌幹掉。
遠遠的另一邊,貝毅一手夾著大衛杜夫白煙,一手端著一個高腳杯輕輕搖晃著,卻似乎心情很好。
看著一左一右兩個極端,關小刀用手肘頂了頂胖子,挑起眉,“她是誰?”
胖子低著頭拿著手機發短信,連頭也沒有抬,“不知道,一個瘋女人。”
關小刀伸手在下巴處摸了摸,看著貝毅頰邊的笑容,眼皮一跳一跳的。
一個瘋男人,加了一個瘋女人,很好。
可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他和胖子要在這裏守著一對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