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生睡的很沉,鼻息深重,夢中似乎不太得力,麵色幾分猙獰幾分掙紮,不知是否正墮入噩夢之中。近一年來,他甚為辛苦,勞心勞力,還不得好報。芙林想起先前與他的種種誤會,便覺寡然趣味,什麼也不想幹,隻抱著椅子呆望著躺在床上的菊生,竟不知何時睡著的。
夢裏有海浪聲聲入耳,驀然醒覺,發現自己竟躺在一片銀白的沙灘上。身前立著個巨大的陰影,背著月光,影子扭曲,好不瘮人。
那人見芙林醒來,陰惻惻笑了一聲,配上那幅高大身軀,仿若魔神,
“給你機會死也死不下去,沒那膽子就不要去試,活該給自己找罪受。”
記憶是陣陣波濤,猛然灌入芙林腦海。是了,自己還是眼前這人的禁臠,這個人名叫冼濤,是自己命裏的惡魔。
芙林對毒品上癮後,冼濤對他的管製便沒那麼緊了。偶爾讓芙林出出門,眼皮底下逛逛沙灘,還是可行的。但大都是在夜裏,他就好像晝伏夜出的老鼠,隻能趁著夜色偶爾冒出頭來透透氣一般。
芙林前幾次出門,冼濤都跟在自己身後,即使隻是遠遠看著,也覺如芒刺在背,束手拘腳,很不舒坦。
終於有一天,趁冼濤不在,芙林走出門,那些黑塔似的保鏢也沒阻攔。大概是篤定他不熟悉路途,又加上毒癮纏身,不可能逃跑,便放鬆了警惕。
他確實也沒走遠,隻是行至那片銀色沙灘,躺下來,仰望夜晚孤星。
這片沙灘不管白天夜晚都沒有人來,也不用指望誰來搭救自己。芙林昏昏沉沉地躺著,鬼使神差地,他仿佛聽見海中傳來渺茫的歌唱聲,一聲聲仿若悲泣,既絕望又醉人。芙林為歌聲吸引,竟一步步朝海中走去,直到海水淹沒頭頂,他才陡然發現不對。
芙林睜大眼睛,驚異地發現自己竟然可以很清晰地看見海中的情景。並且未感到呼吸困難,反而有種飄飄欲仙的快感,如同吸食毒品之時。
他仿佛望見遠處一個藻藍色的海草也似的東西隨著海浪漂浮舞動著,他試圖走近,卻發現那個東西在後退。模模糊糊的窈窕身影,似乎是個女子。
極美麗又哀傷的容顏,口中唱著渺茫的歌曲,藻藍色的海草是她美麗的長發。她漫無目的地在海中漂浮著,她對他說,孩子,到我這裏來,我們一樣悲傷,一樣可憐。
——到我身邊來,讓我撫慰你。
芙林恍恍惚惚地向她伸出手去,驀然她的容顏近在眼前,那雙海藍色寶石般的眼睛透著猙獰血腥的光。她的雙手化為了海底的水藻,緊緊箍住了自己的脖子。芙林奮力掙紮,卻發現頭頂的月光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