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索敷在手腕上,心猛地一沉,如臨薄冰驚駭得頭皮酥麻。轉念一想幸好,沒有套住脖子就最好不過了。可是念頭未甫,一根透著腥味的鐵索就夾在了脖頸之上了。不由得心灰意冷,腿腳酥軟後脊梁冒涼氣,玩了!一切都完啦!
巴彥特被懸空吊起來,還晃悠著秋千。瞬間感覺脖子就斷了,腕骨也碎了,該死的身體還在一個勁地往下墜,要墜到深淵裏似的——憋悶!出不過來氣息,要窒息過去——心想命兒就在晃悠中完蛋啦!外麵的世界真好!他感覺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的美好。手臂就不自禁地往上舉,有一絲的舒服,真是立竿見影;又一次往上攀舉,能透過氣來。原來他這樣一往上動,把身體的重量就轉移到了手臂上這根鐵索上來,受勒迫的脖頸立時就減輕重力而輕快多了。這無異於是抓住了浩瀚海洋裏的一片救命的樹葉,求生的欲望又是那麼地強烈——隻要給我一個機會,我就絕不會鬆手,哪怕是一絲的希望也成!
看著他的人真是高興極了,他們像是從來沒有經曆過生命的磨難似的,一直這樣幸福的過活。斡禪基問話道:“你可想起了什麼?”
“有,有,都有!”
“什麼都記起來了?不會有錯?”
“百分百的,不會有錯。隻要你們樂意,我什麼都知道!”
“啊!魔鬼的腳丫啊,你真是開竅了。”衲瑪塔說,“早知道你不是金鋼鐵木之身,又何須這般傲骨呦!”嘖,嘖,嘖——連連呲嘴,有嘲笑和奚落的韻味十足。“你血管裏流淌著的是誰的血液?我沒搞錯的話一定是蚯蚓或者是老鼠的血液,要不你怎麼會把自己弄的這麼低賤和膽小呢?”一陣嘩然,激起了人們究根問底的熱忱,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無非就是搞笑一番。可是,巴彥特卻不這樣想,心裏又狠狠滴紮上一刀,索性一閉眼“我還是死了的好。”就鬆開了臂膀的力量,讓脖子去承受所有的力量吧!
薛婷一看兒子在石柱上吊著,就是一個死人,頓時就瘋狂了——咆哮著“我的兒啊……”撕心裂肺,都擠出肝膽的汁液來。一頭狂奔的母獅子在母性的艱難時刻是何等的敏捷,一把托住了巴彥特,努力托了上去。嘴裏喊道:“我的天啊!誰來幫我?我給你們跪下了!”淒厲之聲刺人耳膜,又激蕩著人們的心靈。人們卻在遲疑……終究還是沒有人動步。巴彥特緩緩睜開眼睛:“媽媽!……我……”眼裏卻傾著一顆淚水。薛婷如電擊一般清醒過來,欣喜若狂,親了一口兒子的小腿:“啊!謝天謝地!再有什麼浩劫就讓我這個老婆子來承擔吧!”
眾人幫著抬下巴彥特,靠在血跡斑斑的石柱上,望著她們娘兒倆靜默著,誰都心事重重。忽然視線裏出現一小隊人,盡管他們的步履蹣跚,極盡辛勞模樣,可是他們的說笑聲卻是快活得很。前麵一人被兩個轎夫抬著一頂逍遙椅的轎子,上麵仰躺著一位六十開外的男人,禿頂,圓頭,戴著一副圓框眼睛,看樣子很有學問。後麵跟著幾位三十郎當歲的彪悍男子,他們均負著大裹的行囊,行進起來猶如直立的駝峰在移動。李先道看得此情況心裏甚是納悶,這不是一夥天外來人又是什麼呢?思緒萬千,設想不斷。
說這話就到了近前,不防我們也來欣賞一番這群從天而降的人吧。李先道和斡禪基出於禮儀迎了上去,和他們寒暄起來。你看眼睛先生——我們暫且如此稱呼吧,他眉目含笑,甚是高興,但臉上的肌肉卻沒有動,這不外乎是個奇跡。白手套握著一根文明棍的拐杖,高頭大馬地就下來了,從容不迫。轎夫們用嘴哈著粗氣。三位負重的漢子一屁股坐下,倚行囊半坐半靠,也是喘息未定。隻見眼睛先生和李醫生滔滔不絕地講述起植物學來,看來他是一位植物學家嘍,倒是蠻像的。眾人圍將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問得就花哨了:“你的植物學研究到了辟野之地,這有些不靠譜,你認為呢?”
來人大為惱火:“荒謬。你們真是傻的可愛,一個做學問的人就好比一個拓荒者,對一片處女地是多麼的向往。看,我就是一個拓荒者,對於你們這片隱蔽的處女地是多麼地熱愛和渴望啊!我要你們知道這裏遺失了的物種就要重見光明了,還有你們這些被遺忘了的部落。”他的一席話本來是想彰顯他的學問和口才,卻萬萬沒想到遭到斡爾塔人的極力反對。一個人就問:“照你這麼說來你是很了解我們羅?”“是的。”他回答。“那你自然知道我們對客人的歡迎儀式了?”“知道!”“那好,就請你們享受我們隆重的歡迎儀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