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船的是碼頭主事九爺剛收的幹兒子。
王淵文過來,他正一隻腳踏在船舷上,愁眉望著燈紅通明的岸上。
“船還不好走嗎?”
“說是船上有不合規矩的東西,要再停一停。”
“不是已經檢查過了?”
九爺的幹兒子朝著海裏吐了口唾沫,很不痛快道:“誰不知道這塊地方是做什麼,狗模狗樣!”
王淵文笑了笑。
九爺的幹兒子看他欲言又止,不客氣的直來直去:“你老有什麼事?”
王淵文便從口袋裏摸出幾塊銀元:“不知閣下可否行個方便。”
那跟船的接了銀元,在手上掂了兩下,一隻眼睛的眼皮往上斜,痞裏痞氣朝著王淵文扯唇一笑。
抬手朝著王淵文一招。
王淵文湊過去,在他耳朵邊說了一句話。
跟船的眼睛一瞪。像是要發怒。
下一瞬卻緩了下來,伸手在王淵文肩膀上一拍,笑著道:“你也是看對了人。這種東西除了我阿奇,這個碼頭不會有第二個人敢帶上船!走!跟我來!”
王淵文點頭謝了兩聲,果然跟阿奇過去。
不多會,他手裏拿了兩隻小玻璃瓶子,將倉庫的小門關上。王淵文屈膝坐下來,單手將梁娉扶到膝上。
梁娉打了針,心悸胸悶的症狀好了一些,雖還渾身無力,卻有一些清醒。
她吃力的睜開眼,見到王淵文定定的望著她,他眼裏的陰暗,令梁娉心上一跳,有一種極不安的情緒湧上心來。
“顰顰,你剛才喊的少衡是誰?”
王淵文模樣溫柔,手指在她汗濕的發梢輕輕撩撥著,語聲漫不經心。
梁娉卻感到一股步步緊逼的壓迫感。
她抿著唇不說話。
“你不說,我也知道。”
“少衡,”他哼了一聲,“叫得這樣親密,是你的那位軍閥丈夫罷。”
他目光一轉,落到梁娉臉上:“你就這樣舍不得他。”
“要是你的病好了,你說,我還留不留得住你?”
他自己說著,自己搖了搖頭。
“我總要想一點辦法,我怎麼能再去當那個替人做嫁衣的傻子!”
他將牙根一咬,從口袋裏拿出一隻小玻璃瓶來。
梁娉定睛一望,還未瞧清楚,已猛然一顫。
王淵文拿了剛才替她打針的針筒,把嗎啡的瓶子打開,收了一截在針筒裏。
梁娉心下大駭,手腳頓冷,已然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他又要做什麼。
“不要,不要......”
她驚恐得翻身往外爬。
王淵文抓住她的腳踝,將人往身前拖:“顰顰,你不要怕,我會輕一點。”
“不,淵,淵文。不要。”
她氣息不穩,心因害怕,劇烈的跳著,眼睜睜望著王淵文舉起針筒,往她的胳膊上刺下來。
深濃的恐懼,揮之不去的陰影,如影隨形的枷鎖,似一個無形羅網將她罩住,而這個羅網在這時收緊,掐住她的脖子,抓住她的心髒,要把她拖到地獄裏去。
梁娉也不知自己哪裏來的力氣,舉臂猛往後一抽,戳入血管的針尖撅反了她的血肉,血管也叫挑露出來,鮮血如注。
她就是死,也絕不叫自己再陷入那肮髒的藥水裏。
梁娉搶了掉到地上的針管,抓在手裏仰頭朝著細嫩的脖子插進去,用力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