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廊下電燈亮起。梁娉衣著單薄的站在廊下不動,電燈照得她孤影消瘦。身後有人慢慢走過來。
她遠望著前方,眸色悠遠迷離,臉上再無從前驕傲小姐的模樣,沉沉籠著一層紗,灰色,泛著水光。
“還不去睡?”
身上多了一件鬥篷,梁娉抓住鬥篷的前襟,轉過身來。
“去睡罷。”
“秋雁。”
梁娉頓了頓。
“還是叫秋雁罷,談美華死了,死在滬上,葬在滬上。”
秋雁說著,嘴角一扯,帶出枯草般的淡笑。
梁娉不由抓住她的手:“對不住。”
“你和我說這個做什麼?”秋雁一笑,將手抽了回來,“你對我,很道義了。”
梁娉垂下了眼去:“要是我再仔細些,就能察覺你當時的情況,也不至於叫你走上這樣一條路。”
“這條路怎麼了?我自己選的。”
秋雁抬手,在梁娉肩膀上輕拍了拍:“和你沒有一點關係,你不必為了我自責。”
“要真說怪誰,得怪我不懂得珍惜。梁紹是個很好的人,有情有義,愛恨也分明。可那時候的我,不懂事。”
她輕輕的說了最後三個字,眼睫一垂,蓋住了眸中的水色。
秋雁的聲音有些哽咽:“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嗯。”梁娉臉上帶了些喜色,“他在浙江,也可獨當一麵了。家裏的也都好。”
“小蘭人很好,是個配得上他的女子。”
秋雁低低的說了一聲。
梁娉心疼的望著她:“等這裏的事情了結了,我們一起回浙江。我讓重霄替你找一門親事,絕不叫你委屈。”
秋雁笑了起來,眼裏的水色浮動:“那好,有督軍夫婦親自出麵,我的靠山也是很厚實的了。”
梁娉也望著她笑。心裏卻堵得慌。
“秋雁,你告訴我實話,明天有多少勝算?”
秋雁的眼色一閃,笑著道:“督軍說沒有問題,那自是沒有問題的。”
“你當我會信嗎?”
梁娉歎了一聲:“城門已關,要離開這裏,非經過那道門不可。明天雖有白仙兒在旁,許能迷惑守城的士兵。可即便勉強成事,這座城隻會鎖得越緊。他再要離開,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她下顎緊繃,十指緊扣在一起:“機會隻有一次。”
“秋雁。”
梁娉忽轉過身來,懇切的望著她:“要是給你一次機會,在這種時候,你能救我四哥,你是救他,還是丟下他,自己離開?”
秋雁蹙眉,了解到梁娉的意圖,雖驚駭,卻並不意外:“督軍讓我來勸你,是一個很糟糕的主意。”
“吉田太太的死訊在明天之後會徹底公開,抵達城門,吉田太太的死是打破對方的第一道防線,城外到時候會有人接應,以火力強攻。金穀和鬆豐是很自大的人,再者湘楚假和平的消息還未破滅,他們應還想不到傅學為會冒險令人埋伏在城門外搶人。明朝也是一場冒險的逃離。”
“更是唯一的逃脫機會。”
“所以,”梁娉接下她的話,望著秋雁的眸子越發分明起來,“我絕不能讓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房門叫人從外麵推開,一陣涼意帶了進來。
入秋了,夜晚的涼已可滲入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