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美華的為人處世,梁娉很有些不讚同;梁娉的脾氣個性,談美華又是很看不順眼的。
就連現在的小蘭,談美華也要和她要好得多。
這會,她卻單單找上她來,梁娉有些詫異。
“密斯談找我什麼事,這樣晚了?”
盡管有諸多齟齬,梁娉仍保持著起碼的禮貌。臉上含笑,很客氣。
談美華苦笑:“密斯談。七妹,你一向是最會耍軟刀子的人。不輕不重,最是傷人得很。”
梁娉臉上一滯,不知她什麼意思:“你多想了,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也是,你現在的身份地位,哪裏還用得著來和我鬥呢?”
談美華垂下長睫毛來:“我是落魄到底了,誰都好踩上我一腳。”
“密斯談......”
“我是不是也該喊你一聲七小姐,又或是督軍夫人才合適?”
她臉上落寞澀笑的模樣,梁娉竟是有些不忍:“我,你習慣了喚我什麼,就喚我什麼,並不要緊。”
“我雖是個叫人不歡喜的孩子,卻總是我爹的女兒,談總理的女兒,他即便有朝一日不當總理了,我也以身為他的孩子驕傲。誰能想到,他卻眼看著大太太將我丟出門去,也可忍著不發一言。從香港到浙江,我真不知自己是怎樣走過來的。”
她一邊說著,臉頰上靜靜的掛下兩道淚來:“到現在,我才知道誰待我是真心。”
她說著,含了一笑,看了看梁娉:“七妹,你四哥不要我,自然有我的壞處,可他更在意你,我總嫉妒他待你比待我好。越是嫉妒,越是恨他,越瞧不上他,越要找一個好的,叫他後悔!我那時是昏了頭,我受了高美雲的欺騙。她把我弄到北平去,說隻要我和周督軍生米煮成熟飯就能進周家的門了。我傻得當真信她。”
“我躺在被窩裏,等著周督軍進門,我也感到自己下賤。我那時真是昏了頭!卻不知這是她要用我來離間你們夫妻的感情,她好趁虛而入!”
“好了。”
梁娉臉上微怒,喝止道:“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你要沒有別的可說,我要回去了。”
說時便要走。
談美華趕忙攔住她:“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辯解什麼,我隻是想叫你知道,一直要你死的那個人從不是我。”
“你知道那高振嵩是為了什麼反的?說是高美雲被周督軍關在精神病院折磨得瘋了,督軍還不肯饒了她,要她的命,高振嵩氣不過才應了蔣錫正造反。”
梁娉一凜,驚詫駭然,望著談美華的眼睛一下瞪得滾圓:“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談美華喃喃著,臉上滑過一絲難辨的笑容,“我一個弱女子,身無分文,你當我能怎樣回浙江來?”
她低頭審視著塗了玫瑰色的指甲,緩緩道:“冬日賭坊,你該已去查過了罷。”
梁娉立刻緊張起來,待要說什麼。談美華忽的一抬頭,那眸光裏流光暗轉,甚是銳利:“你猜得沒錯,一切,都是一場戲。一場為了讓我能順利套取情報的戲碼。”
梁娉深吸了口氣:“你和我說這些,什麼意思?”
談美華把抱著的胳膊一放,微微眯起了眼睛,似有孤注一擲的凶狠:“我要活!我要漂亮的活著!而這一切,現在隻有你能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