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娉原往洗浴間去洗手,聽到這話,不禁回轉身來,她望著周重霄,心裏不是不難受的。
“你一定要殺一個無辜的人嗎?就僅僅因為他是王涇陽的兒子?”
“你還知道他是王涇陽的兒子!”
他霍然起身,袖子帶到了小桌子,那桌子是最便宜的兩腿小圓桌,不如四腳的穩當,輕易就被掀翻了去。
桌上的碗碟杯子一齊摔落到地毯上,未吃完了的粥和菜湯嘩啦啦倒下來,灑了一地。
他瞪著眼睛,直直的照著她。簡直像是兩把要鑽到她心窩裏的鋸子。
“他老子是什麼人,你還記得!”
“我自然記得!我還記得,你被困在南京的時候,是王淵文想要用自己的性命來換你的性命!這樣一個人,一個好人,為什麼你就不能放過他?非要置他於死地?”
梁娉被他這樣指到鼻子尖上來,不禁也昂首放開來要和他辯駁起來:“你已經殺了他殺父親,他不思量來找你報仇,你卻反倒要去斬草除根,沒有這樣的道理!”
“道理?”
周重霄嗤笑一聲,大步一邁,逼到了她跟前:“你跟我講道理?你口口聲聲指責我殺了他的老子,不該再殺兒子,是誰告訴你我殺了王涇陽,又是誰告訴你我要殺王淵文?是誰?是你的王大少爺!”
“犯法槍斃尚還要講證據,我竟是隻需那王淵文白齒紅唇一句話就好定生死,你跟我講道理?”
梁娉被他一步一逼,逼得往後退到了洗浴間的門板上。
他臉上的神情越發沉冷,層層烏雲之後是怎樣的萬鈞雷霆,梁娉見不著,隻感到不由自主的顫抖。
她深吸著一口氣,點頭,竭力維持著鎮定:“好,你說王涇陽不是你殺的,你告訴我,為什麼陌軍會出現在南揚王家?”
“你說你不想殺王淵文,你再告訴我,為什麼要讓陳副官追緝他?”
“你說,我聽著!”
她迎著他越來越陰冷深邃的目光,明知再說下去,隻會將片刻之前的溫情再度扯得支離破碎。可她何嚐不暗暗期望著,期望他說不是,期望他給她一個解釋。而周重霄那繃緊的臉龐,凸刻的五官,那怒火躍躍而生的目光,卻令她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一點一點直往下墜。
他似是用了全部的忍耐力,薄唇緊抿成發白的一條直線,鼻端緩緩呼出一口氣。
“梁娉,你到底不相信我。”
他極緩慢,極用力的從齒縫裏咬出這幾個字,轉身便要走。
梁娉快走兩步,攔住他的去路:“你要我信你,你何曾給過我信你的機會?”
他似是發狠,眸光鎖著她,按捺著問:“你要我怎樣給你機會?”
“說你不會殺他。”
她那樣固執、堅持,以孤勇,硬生生將王淵文的命背到了肩背上。
周重霄氣急,簡直暴怒,卻還能自那疾風驟雨之上露出一聲輕笑來。
他薄唇輕啟,冷得駭人:“王淵文,我殺定了!”
說畢,將梁娉往旁一搡,大步走到門口,將那門一拽,便走了出去。
她被那一句“殺定了”駭得手腳冰冷,回過神來立即便要追上去。
門卻在她上前那一刻重重關上,隻聽到外麵周重霄吩咐道:“看好太太,誰叫她離開這房間半步,我要他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