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到周府將近兩年,也就去了那樣一回,周家地方大,已記得不是很清楚。
她從廊下走過來,繞到兩棵矮柏樹處站住,瞧了瞧方位。
梁娉對於方位這個東西,一向很頭疼。
尤其修這府邸的人不知有什麼獨特的癖好,在院子裏種了不少的樹,楝樹、櫟樹、杉樹、矮柏。從前梁娉便總覺得這院子裏森冷冷的,這會越發暈頭轉向,渾身發寒了。
她昂首朝著有燈的地方望,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走得正確還是不正確,身上又冷,腳下打晃往後頭一棵大樹上靠去。想歇一歇再走,怔了怔,發覺有點不大對。
這棵樹......有溫度,會呼吸,還有點熟悉......誠然,這不是一棵樹。
梁娉心頭一緊,抓進了鬥篷領子,把腦袋埋到胸口,立即便要走。
那棵樹,他開口說話了:“還疼不疼?”
梁娉一怔,反應過來,登時臉頰發燙,耳朵發紅。
她咬了咬唇,要反擊的,卻還是忍了。隻當沒聽到,接著往前走。
“你叫晚玉?”
他冷冷涼涼的嗓音,從舌尖繞了這兩個字出來,像是兩粒冰珠敲在梁娉的脊梁骨上一般。梁娉心裏原還有怒氣,經不住他這樣三兩次的挑釁,不禁回過身來,暗暗鼓著腮幫子,就要回他兩句。
卻見他半靠在楝樹樹幹上,形神落拓,指間夾了一支香煙,也不抽,眸色淡淡的往遠處亮著燈的地方望。很覺蕭索。
梁娉有些恨自己這樣容易心軟,癟著嘴,又不大願意和他爭辯什麼。收了視線,再度要走。
“晚玉,你和晚香不很要好罷。”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子建這話說得很對。隻他不明白,人心最無可畏,人心也最貪得無厭。”
“你.....”
她蹙起了秀眉,雖停留下來,卻一時不知該怎樣和他交談下去。
他似乎也不必要一個人交談,兀自又道:“我們兄弟四人,自小便不很要好。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唯有這一個小妹,從不曾在家底利益上打主意。我早前想著,待她出嫁,必定是紅妝十裏,鼎力加持。隻要是她想要的,兄長必要一一滿足她。可.....”
“可她想要的,你卻給不了,不能給。”
他的目光往後一收,眸中閃閃的落在她臉上。
梁娉迎著他的視線,也不躲閃。
“我聽聞,她身體很不好。你很擔心罷。”
他眼睫一垂,將指間的煙叼到了唇間,從口袋裏拿了取燈出來,要將火柴劃燃。
梁娉自知不該管他,可禁不住那雙手。待她自己反應過來,已不客氣奪了他的煙在手上。
她愣了一下,訕訕道:“抽太多煙,不好。”
頂上發出一聲嗤笑:“你以為上了我的床,就是我的人,能管起我來了?”
梁娉抬頭,他已從她手裏把煙奪過去,火光點燃,他眸光發亮的定在她臉上,深吸了一口,朝著梁娉臉上吐過來。
“喂!”
她話音剛落,下顎被人掐住,周重霄的臉龐擴大了逼到眼前來。
他眸底的光冷得嚇人,嘴角的笑似是刀劍鋒芒:“晚玉。”
他喚她,聲音清冷,薄涼津津。
“你的這張臉我很滿意,可別做出叫我不滿意的事來。刀槍無眼。”
說畢,把梁娉的臉一甩,越過她半步不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