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娉直起身還未問,他又道:“邵先生來了。”
“金碧芬昨天才見過你,今天邵先生就找上門來了。”
梁娉沉吟著:“她和周佩芬沒有那樣巧,到安徽來散心罷。”
王淵文嗬著一笑,目光在梁娉身上流轉:“有個人,恐怕也在安徽。”
梁娉臉上一變,朝王淵文望了一眼,拿著裝工具的木盒,越過他,不發一言往裏走。
“你往哪去?”
“我上樓,免得叫不該見的人瞧見了。”
“達令,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王淵文嘴角上翹著揚了起來,梁娉卻隻管朝著那逼仄的木樓梯上走,木製結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和起子扭著螺絲釘,卻打滑擰不下來的聲響一般,攪得人心裏格外不舒服。她的身影消失在閣樓入口處,王淵文嘴角的笑垂下來,眼裏浮出隱隱暗色的潮流。
繞到外間來,邵汝美正背手望著那工匠忙活。
王淵文收拾了神情麵貌,臉上帶笑,開口道:“邵先生來了,快進去坐!”
不過短短一年有餘,邵汝美蒼老不少,兩鬢白發也顯了出來。他對王淵文一頜首,便朝王淵文身後瞧去。
王淵文半挑著眉,明知他瞧什麼,卻不說破。
請到裏邊屋子坐下,王淵文倒了熱茶送到邵汝美麵前:“昨天有幸見到周府門上的兩位嬌客,今天又得邵先生來訪,我這一趟回來,真是值了。”
邵汝美捏著瓷杯不說話,望了望王淵文才道:“文翰,我聽聞你這裏有一位書童,和顰顰長得頗像。”
他甚少這般嚴肅呼他小字,王淵文垂目撚著杯沿,笑得有些淒色:“周重霄能找一個假的惦念,我就活該隻能日日夜夜相思成狂嗎?”
“邵先生,你今朝過來不該隻為尋一個相似的顰顰罷?”
邵汝美苦笑:“那一場大火,燒得真是幹淨。留了三俱焦屍,有人迄今為止不肯令她下葬,不肯信她已走。”
他搖搖頭,目光又憐又無奈的朝向王淵文:“書童?你的念頭,我又有什麼不知道的?”
“罷了!”
他一歎氣,道:“我今朝來確有要事告知於你。”
“周重霄前日到的安徽,已與孫先生見過麵。你父親......”
邵汝美見著王淵文臉色一下沉了起來,不忍直述,頓了頓才道:“王大總統原是竊取了革命勝利的果實,擔此總統大位,更該為國民前程分憂。如今卻一意孤行,不顧萬民之意,要登基稱帝。莫說四方軍閥長官不允,美英帝國也將趁勢加快瓜分步伐。生死隻在一念之間。你既回國,早日去南京勸勸他罷。”
“我知道。”
邵汝美見他隻低著頭不說話,又陪著坐了一會,便起身告辭。
梁娉從閣樓下來,剛才的話,她也都聽了進去,不禁坐到沉默的王淵文身旁,主動握了他的手寬慰他。
“他話中之意,若我父親不懸崖勒馬,周重霄定會痛下殺手,保孫先生登總統之位,重組內閣。”
梁娉一時無話,他忽然抱住了梁娉,渾身緊繃:“達令,陪我回南京!”
梁娉猶豫著,正要拒絕,忽眼底影子一晃,剛抬起頭,便被人一把從王淵文身旁拽了過去。
嗆人的煙味撲鼻而來,梁娉叫那一副鋼鐵般硬實的胸膛撞得頭暈眼花,又被那煙味嗆得眼淚直流,不客氣便掙紮著要推開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