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發瘦了。
“我不走。”
她在他懷裏顫抖得厲害,聽到他說不走,卻將他擁得更緊。
“我走了很多路,很多路......你別再丟下我!”
“梁娉。”
他低歎了一聲,輕手握住她硌人的雙肩,放緩聲調道:“我不過是想讓醫生進來替你看看,我不走。”
她似不相信,朦朧著雙眼,一動不動望著他。
幹涸的雙唇微微闔動:“你又騙我。你又來騙我。等我醒過來,你就不見了。”
她喃喃的,似囈語似哭訴:“我等著你來找我,等你救我。可每一次等來的都是一場大夢。夢醒之後,她還會給我打針。我很難受。渾身像螞蟻在咬,我好難受。”
她神智一下模糊起來,不停往自己胳膊上抓,連連後退,渾身戰栗。神經質般把桌旁的茶碗揮落,脆瓷碎裂,驚動了她沉睡的一片靈魂。
那被折射的光刺到她眼睛裏,梁娉忽發出尖叫,朝著牆角跑去,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雙目驚恐,一邊不停往牆上蹭躲,一邊連聲顫抖哭求:“別,別,我不要!我不打針!你走開!”
周重霄大驚,眸光忽的一利,兩步上前抓住梁娉的胳膊,將那袖子一掀,隻見上麵密密麻麻都是針眼。他心下驚駭,更痛惜,一瞬不瞬的望著梁娉。
那一點猜測漸漸蔓延,像一把滾刀橫插到他的胸口。
“梁娉。”
他深吸口氣,伸出手來。
她卻像是不認得他,眼神慌亂的低垂在地上閃躲,恐慌的搖著頭,一隻手還緊緊抱著那凸起的腹部。
周重霄背在身後的一隻手周握成拳,他蹲下來,將她揮舞的一隻手握到手掌心裏。她登時跳了起來,凶狂的抓住他那隻手,張嘴咬了上去。
鮮血從他的肌骨裏,流入她的唇齒間。她卻像是失了魂,隻以尖利的牙齒化為刺刀,不顧一切往他身上刺來。
門外聽到聲音的士兵立即推門,周重霄暴怒,將牆角花架擲了過去:“滾出去!”
那士兵忙的把門關上。
梁娉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周重霄忙攔腰將她扶住,把人抱到床上。
急走到門外,他道:“醫生在哪!”
一直等在廊下的山羊胡醫生忙過來。
周重霄一把提了那人肩膀,把人拽到房中:“檢查清楚,她究竟怎麼了!”
山羊胡的西醫被周重霄陰沉臉色駭到,抖抖索索拿出聽診器等,將梁娉一一查過,最後落在她那半截袖子卷起的胳膊上。
他臉上頓白了一層,半轉過身來,弓著背道:“報告督軍,夫人這是,這是染上了......”
他半晌說不齊全,周重霄耐性全消,上前揪住他領子提到跟前:“染上了什麼?”
“日本人有一種新的藥劑,聽聞打下此針,十日之內就會讓人迷失心智,長期依賴此藥。我也是聽旁人所說,夫人究竟染上的是不是這種藥,我也不敢確定。求督軍容我兩日,再仔細研究研究。”
周重霄心下一沉,手上力道頓鬆。
那山羊胡醫生落到地上,忙連滾帶爬的朝著門外跑去。
梁娉哭喊了一會,累得昏睡過去。
她身上的衣裳是早前周重霄令老媽子換上的,這時又髒汙了一片。
雖已嫁了人,她卻總很害臊,在府中,他逗一逗她,便紅得耳垂發燙。這一遭,卻管不了她依不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