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運動在滬上正鬧得厲害,批前清餘孽也是其中一則要項,當真寫出這麼一篇文章來,又是在文學界頗有名氣的宋則鳴主筆,肯定後患無窮。
梁娉疑惑的望著他:“你在幫我?”
他歎了一聲,手輕輕碰她鬢角發絲,眼泛柔情:“娉兒,我說了我虧欠你,我該補償你一些。”
“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眸動幹戈於邦內。梁府今時不同往日,梁紹公子能與張廳長握手言和,於他日後在浙江地麵上行走,總是方便居多。”
梁娉沉默著未說話,忽覺有些不對勁,她下意識往窗戶底下一看,一輛汽車停在樹蔭底下。心猛的一跳,梁娉便和宋則鳴道了一聲“再會”,立即要走。
宋則鳴順著她的視線也望了過去,那車牌號碼正是梁家所有。
“娉兒。”
他喊了她一聲,梁娉已走到樓梯旁,聽聞,回過身去看他。
宋則鳴臉上帶著克製的微笑:“往後,你自保重。”
梁娉一怔,握著樓梯扶手的指尖驀的用力,一隻指甲掐斷了半截。她扭過頭來,一聲未回,腳下步子飛快的從那樓梯上跑了下去。
陳副官正從車裏出來,要進茶館去找,見到梁娉從裏麵飛快的跑出來,他趕緊迎過去,一聲“夫人”尚未喊出口,梁娉已從他麵前跑過去,拉開車門就鑽進了後座。
她憋了兩眶眼淚,撲到後座想要狠狠哭一場,兩汪淚珠剛滑下來,就見眼前半截穿著墨綠色軍裝的大腿。她的那兩大顆眼淚毫不客氣“啪嗒”掉到了他的腿上。
梁娉措手不及的仰頭去看掩在陰暗裏的周重霄,忙的抬手要去抹眼睛。他比她更快的握住了她的兩隻手,將她往膝蓋上一拖。梁娉便以極其怪異的姿勢被他拖到了身上。
“你......”
他兩根手指捏住她下顎,叫他抬起頭來,兀自彎下身來,與她近在咫尺:“哭了?”
“不要你管。”
她要去推他,周重霄手在她背上一按,梁娉的臉便埋到了他雙膝之間。頓臉燒燙如鐵,哪裏還顧得上傷心,臊怒起來:“周重霄你放開我!”
他沉著臉,像是全沒有聽到她的怒喝,沒看到她的不服。對那前麵的陳副官淡然道:“開車。”
陳副官便兩眼直視前方將車子開了出去。
梁娉扭得厲害:“周重霄!”
他就著她耳根,吐氣滾燙灼人:“你要想讓我做點兒什麼,隻管動。”
他兩隻大腿緊繃得很,她心跳得像是要從胸腔裏蹦出來。又恨又臊,使勁兒蹬了蹬兩條尚且自由的小腿,竟是拿他沒轍。
車子仍舊開回鴻江飯店,陳副官剛準備開車門下來,周重霄道:“你先回去。”
陳副官應是。周重霄拽著梁娉的胳膊把她從車上拖下來。
“我不進去!我要回家!”
他充耳不聞,像拎小雞一般把她從三層石階底下提到了上麵,梁娉高跟鞋掉了下來,她恨得直拿腳踹他:“我說我要回家!你聾了!”
周重霄忽的停了下來,下顎緊繃,望她的眼神深不見底,梁娉昂著下巴,扭頭就走。還未跨出一步,立刻天旋地轉,腹部被重重的壓住。
他竟大庭廣眾之下把她扛到了肩膀上!
對趕來的店裏經理道:“把鞋子撿過來!”
他繃著臉扛著她就往樓上走。底下餐廳裏還有在用餐和喝咖啡的人,梁娉拿手擋住了臉,天哪,讓她死吧!
富蘭廳裏,正是觥籌交錯,其樂融融景象。門被人從外推開,坐在桌旁左右兩側的男人手上一滯,忙把酒放到桌上,將身上妖嬈嫵媚的女人推了下來。
“周督軍回來了,這位是......”
“區區賤內。”
周重霄把人往底下一放,梁娉仰頭看了看他,疑惑的回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