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與周公會晤,感覺有人在踹我。迷迷糊糊間醒來一看,沈青堯一臉囂張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一隻臭腳還抵著我的屁股。
十六歲的我有一股輕微的起床氣,一把抓過身旁的枕頭砸向沈青堯,但還是被他靈活地躲過。
“大小姐,今個兒大年初一,你要是再不起來,就別去拜年吧。”
我嚇得從床上跳下來,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換了個喜慶點的打扮,準備和沈青堯一起出門討紅包。
胡同裏大多都是老鄰居了,我和沈青堯一番甜言蜜語,口袋就漸漸鼓了起來。
巷裏最後一家裝潢和以前的有些不大一樣,我拉拉沈青堯的袖子,問他要不要進去。
“這家……好像是新搬過來的,不管了,進去吧,也算圖個吉利。”
一進屋,就看見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正看著電視。見我們過來,厭惡般地蹙起眉頭。
我大膽著開口:“阿姨,我們是住在前邊兒……”
還沒說完,就被那個女人粗暴地打斷。
“阿什麼姨,老娘才三十三歲。”
我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姐姐,我們是來給您拜年的,您看,能不能再討些福氣?”
這是a市的傳統,每每有一些小輩過來拜年,長輩都會禮貌性的包上幾個紅包,圖個吉利,以求平平安安。不過,我看這位……姐姐的神情,好像是不怎麼懂的樣子。
她十分麻溜兒地操起電視機旁的雞毛撣子朝我揮來,“小兔崽子沒理了是吧,你們這叫敲詐!”
那雞毛撣子正欲揮過來時,被沈青堯用手一把擋住。
沈青堯本來就高,那女人也隻到他的肩膀處,這樣一來,我方的氣勢又強了幾分。
“阿姨,您可別倚老賣老啊,我們這兒如果都叫敲詐的話,那a市的命案得有多少啊。”
說罷,拉著我的手準備走。
那女人不識相地擋在門前,臉上誇張的濃妝和身上發出來的狐臊味兒讓我惡心。
“誒我告訴你倆,今天不說清楚你們還真就不準走了。看著樣子是打算再敲一筆嗎?給我等著蹲牢房吧!”
沈青堯推開她,一臉鄙夷,“您老一定不是本地人吧,您知不知道天子腳下做狗可是要小心翼翼的,因為啊——”他故意拖長了音,“您說不定隨便碰著哪個人,都是惹不起的。”
走到胡同口時,看著那個女人已經發白的臉色,他還不忘加一句,“阿姨,我爸老沈,沈衛國,能住進這個胡同,我想您一定聽過。”
那女人現在不僅臉色發白,而且全身抖得厲害。
路上,沈青堯十分不屑吐了幾口唾沫,說得義正嚴辭,“老子富可敵國家纏萬貫,他娘的還用得著敲詐?”
我笑他,“你可真是滿嘴跑火車,老沈不就一小醫生,哪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沈青堯聽完我這話表情好像吃了一個榴蓮,他輕咳兩聲,神色正經的不能再正經。
“咱爸,a市醫院一把手,所有醫院幾乎以他馬首是瞻,雖然在政界沒有涉足,但他給很多大人物看病,而且基本都是他給看的,交情也挺深,就連那麼些個二世祖,都得拍拍屁股叫他一聲沈叔。”
我的手顫抖著厲害,這事兒從沒聽家裏提過,就這麼幾天,發生的事都太讓我吃驚,甚至都有些接受不了。
見我這慫樣,沈青堯笑著連賞我好幾個爆栗。
“青梔,有了家裏的庇護,想幹什麼就放手去幹,別那麼唯唯諾諾像個慫包,真他媽不像我們沈家人。天塌下來都有你哥你爹幫你撐著。”
我有些呆呆地望著他,是啊,我早該想到爸爸的身份不一般,要不怎麼能夠參加市長的宴會,要不怎麼一天到晚電話響個不停……
沈青堯說,爸爸應該是故意藏著掖著不告訴我,就是怕我驕奢成性,張揚跋扈,免得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害了自己。
我苦笑,家裏人真的是把我保護的太好,以至於每次發生了什麼大事,都是處理好再告訴我,報喜不報憂,所以每一件事,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而這一件,遲到了十六年。
回到家,家裏還是原來的模樣,並沒有因為我得知爸爸的身份後而多出電腦和私人遊泳池。
我有些害怕,爸爸,媽媽還有哥哥,究竟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我抱著枕頭,跑去沈青堯的房間。
“堯哥,我今天跟你一起睡。”竟帶上了幾絲哭音。
沈青堯這回答應的很爽快,沒有再拿什麼儒家孔子的禮教跟我講一堆大道理然後故作勉為其難地幫我暖床。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的家人都不要我了,最疼我的沈青堯也冷著臉走開,我無論怎麼抓也抓不住,耳邊不停回響著爸爸那近乎沒有溫度的聲音,“我沈家,不需要你這麼一個廢物。”
第二天起床,沈青堯卻向我哭訴著他的手被我捏了一晚已經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