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經找到了,明日,維揚莊附近,你帶上幾個人把她倆送過去,那邊答應了會給我們些糧草的。你帶上十來個人差不多。”劉伯顏做事情果然幹練,昨晚才說的事。不過半日出頭,他就找到路子,對著劉彰小聲得吩咐道。“明天?維揚莊?”劉彰本在組織士兵安營,這忙碌了一天,反應未免有些遲鈍。“是,明日,維揚莊。你這樣過去追得上來不?”明顯對著行軍更加不適應的劉伯顏打著哈欠回應道。“沒什麼問題。”劉彰終於回過神來,在腦海中比劃了一下,行軍的路線,應下了此事。回到屬於他的帳篷,劉彰對幾個看守的士卒說;“你們都休息去吧,今天也夠累的。”“可是,可是”雖然其他幾個都很爽快的答應了,不過還有一個顯然有些猶豫。“可是什麼?方才是讓你們看著那兩女娃,現在我來了,還怕她們逃了不成。”劉彰笑著說道,不過肩膀上的傷口牽動著,他的笑容有些奇怪。獐子剛想掀開帳篷的布,往裏麵走,突然傳來一聲怒喝:“不是說過,我們在洗澡,你怎麼還進來,不要給我進來。快出去,要不小心你們將軍責罰你。”“哦,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責罰自己呢。”劉彰苦笑道。他終於知道方才的士卒到底為什麼似笑非笑的,而那個叫李駿的更是不願意自己進去,這幾個小子八成也吃過這罪了。“叫你等一會就等一會,我們都好多天沒洗了。這”裏麵的聲音突然輕了下去,顯然是知道這帳篷真正的主人來了,不過嘛這說話帶著些委屈。“好、好、好。我在外麵候著,你們慢慢來。”劉彰突然興不起和裏麵的聲音鬥嘴的興趣,自從那天被那小丫頭罵了不如自己眼中的禽獸之後,劉彰倒也樂得有時候和她辯上幾句,以打發時間,免得老是在心中想那些事。“多謝,劉將軍。”帳篷裏另外一個聲音傳了出來,溫柔得多,也平靜得多。“沒什麼。天上的星星真好,不過那些雲好好礙眼呢。連月亮都擋住了,隻有幾個星能看到。”劉彰看著天上的星空低聲對著營帳裏的人說道。人輕輕靠在這臨時帳篷的基石上,雙手抱著自己的後腦,無力的感覺從四肢百骸湧上心頭。“長生天說過每一個好人死後都會變成星星,還有趙姐姐說這雲是因為接著幾天都會下雨,而且是下大雨呀。你怎麼什麼都不懂,真笨,大胖豬!還那麼重,每天都睡不安穩,壓到我了。”博博阿黛大聲對著獐子批判著他諸多的罪行。劉彰在心裏念叨:“好像明明是小丫頭也不知怎的睡著睡著就鑽自己的身邊了,這都能成為一直怪自己的理由?”,不過嘴中很客氣得說道:“郡主博古通今,小子受教了!”這可是劉彰對付博博阿黛的絕招,隻要變成小老頭一樣的學究,就隻會有敢怒卻不敢亂動的結果,獐子手下的士兵可是凶悍得很。要是他們認為這女娃子要傷害自己的主將,單單那殺人一樣的眼神每次都能嚇壞了博博阿黛。果然,帳篷裏的博博阿黛一想到獐子又變成小老頭模樣,就半天想不出一句好的反駁之詞。劉彰甚至都能猜到她鐵定會把雙目瞪大,恨得牙癢癢得,還發出巨大的磨牙身。過了好一會,帳篷裏傳來一聲幽幽得聲響:“我們好了,劉將軍你進來吧。”劉彰進到帳篷裏突然眼前一亮,這兩位女子都是國色天香的,雖說獐子還小未必懂得很多男女之事,也知道就是那個刁蠻的郡主也當得漂亮的稱呼,那件黑色的外袍套在她的身上就好像一匹銀白色的駿馬帶上黑色的蹄子,更顯得白淨。氣鼓鼓的,想把帳篷裏的東西都砸了的神情更是說不出的有趣。而宋國曾經的公主在獐子那貧瘠的詞海中隻能找出一個雍容華貴來勉強形容一下。劉彰突然沒有說話的興致,滅了火,拉來自己的席子往帳篷口躺下了。“你幹嘛一進來就不說話。”博博阿黛雖說生氣,不過也最耐不住沉默,打破了黑暗和沉默。“明日,你們就能回去了,馬已經備好了,來接你們的人也備好了!”劉彰幽幽得說道“我們要被送回去了嗎?怎麼你們宋人也會做事情這麼快呀。”博博阿黛悄悄得把席子往著獐子的身邊湊了湊。經過這麼多天,她早已經發現這一點,這個少年並不像傳說中般可怕,甚至可以算一點都不可怕,在很多方麵比任何人還溫柔也無害。不過她清楚地明白了一點這個少年比旁人細得多、狠得多。“他們都聰明著呢,肉食者鄙?哼”劉彰顯然不想說任何關於他叔父的壞話。不過他也明白了叔父的很多選擇,但明白不代表理解,理解也不代表支持。顯然對這叔父劉伯顏的很多做法,他並認同。“諸位大賢才具超群,高出那小子百倍有餘,隻是總先謀自家,然後才替國家謀劃!”這時一向沉默寡言的趙妍對著博博阿黛說道,她靜靜地臥在席子邊,聽著不遠處那個少年慢慢開始沉重的呼嚕。此人是天生的戰將,他對於戰局的把握,奮勇當先更是會贏得士兵支持,很像當年那個人,自己心中留得最深的那人。但他太年青了,年青得不知道怎麼規避風雨,也不知道戰場之外的鬥爭才是最可怕的。如果不提醒他,他會像那個人一樣不得善終吧。也許少年會過得很好,那漫天的星光隻會為他閃耀。她突然又羨慕起身邊那個女孩的年少和懵懂,她甚至什麼都不懂,就是單純的隨著心中的好感,自己卻永遠沒有那個機會。過了許久猛然獐子停下了呼嚕聲,低聲問道:“阿黛,你睡著了麼?”“沒,沒睡著!”他第一次叫我,叫我的名字。博博阿黛突然整個身子熱了起來,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燃燒。其實她總算明白那些姨娘教她的東西。她終於明白自己期待著什麼,她不想掩飾生命的任何渴求。既然今天是最後一夜,那就讓自己盡情放縱。“你,你恨我麼?恨我做得那一切嘛?”劉彰的聲音幽幽,聽不出一絲生氣。“恨?”力量突然從她身上全部抽了出去,熱情也隨著消失得無影無蹤。從來沒有人這樣想過,也沒有這樣問過。恨麼?那時的場景永遠留在夢中,那帶著血的長刀像割麥子一樣把身邊一個個掃到,一個渾身浴血的少年對著天空咆哮:“天地不仁,以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萬民為芻狗。哈哈哈!哈!”該恨這個迷茫的少年嗎?“一切都是長生天的決定。長生天的子民不該有恨。我們要做的隻是活下去。”最後,少女冷冷得說出了草原千萬年來奉行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