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朝淩玄戈看去,帶了絲探詢,後者似有所悟,朝她略點了下頭。她這才轉向封人樓:“不知道國主想交換些什麼?”

國主二字一出口,封人樓微不可察地一凜,這種口吻是以國母的身份與他交涉了,心裏泛起一絲絲酸澀,然而麵上依舊是溫潤無痕的。

“不管是天祈也好北狄也好,自此以後短期內恐怕都不會願意再經曆戰爭。”封人樓徐徐說道。這次戰役究其背後原因要歸結到朝堂之爭,而朝堂的問題既然已經解決了,自然都希望休養生息,這個要求對雙方來講都算合理。

沐墨瞳悄悄鬆了口氣,迎上封人樓清越的目光,一時心下動容,說不出是感激還是慨然。曾經還為此擔心過,卻原來不過如此,他從來就沒有讓她為難過。

封人樓一字一句地說:“我的要求很簡單,雙方二十年內不興兵戈。”

二十年對一個朝代來講,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其中可以發生許多事情,此刻可以聯合在一起,難保下一刻不會互為仇敵,國與國之間,向來就沒有什麼牢不可破的合作關係。以二十年為限,這樣的承諾,卻也說輕不輕,說重不重。

淩玄戈默然直視封人樓,似在考慮這個承諾的可行性,眼底極深處隱約透出一種複雜難以言喻的沉思。

封人樓微笑著迎視他的目光,既不退縮,也無逼人之勢,平和得一如此刻明朗的天空。

風突然大了起來,吹得衣袂颯颯作響,沐墨瞳突然想起數日前在七王府亭子裏品茗的光景,她總是習慣在手邊多放一隻杯子,等到接近日暮的時候,就會有人挑起帷幔踏進來,一個人看雪就會變成兩個人看雪……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此時回想起來竟有些恍惚。

片刻,淩玄戈啟唇笑道:“好,如國主所言,二十年內,天祈與北狄互不犯境。”

封人樓伸手自懷中取出一枚佩飾,飄翠細糯玉的仙鶴,即便是被放逐到北狄境外的那段日子也時刻未曾離身的東西。

“陛下是坦蕩之人,就無須締結正式文書了,不如以此為誓如何。”

淩玄戈默了一下:“如此甚好,隻是今次出來得匆忙,身邊並沒有帶來適於交換的信物,國主暫且將玉佩收回,改日我會另派使節奉上信物。”

封人樓卻不以為意:“所謂信物隻要雙方信得過即可,又何須講究本身的價值。”目光往沐墨瞳身上一掃,“沐姑娘那枚指環我看就合適,不知可不可以割愛。”

沐墨瞳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居然願意拿自己象征王室尊榮的玉佩交換這麼一件東西,雖然那枚指環也是自幼貼身攜帶之物,但跟封人樓的玉佩到底不能比,當即搖頭:“這枚佩飾堪稱國器,若要交換自然要對等的東西方才鄭重。”並非她難以割舍,隻是不想太占人便宜,尤其是不想占這個人的便宜。

封人樓執意不肯收回:“鄭重不鄭重,隻要心意到即可,價值幾何不過是形式,沐姑娘本是豁達之人,何時也計較起這些得失來了。”

再遲疑下去倒顯得小家子氣了,而他那模樣分明是勢在必得,她很有幾分懷疑他是不是早就預謀好了。取下指環放入封人樓手心,自然而然接過他遞來的玉佩。

“此去保重。”收回手,緊緊攥住掌心,封人樓望了她一望,目光裏像是有千言萬語,可是最後隻是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先她一步離去。

不知道為何,她居然在原地呆了半晌,直到那個背影走遠方才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