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中軍大帳裏已經開席了,一會兒是推杯換盞,一會兒就是“來來來,我們三人共飲此杯”,你敬我讓的聲音此起彼伏,看來氣氛還是蠻友好、蠻熱烈的。
就在這時,楊奕忽然就聽見程徳玄和那個李都監在一唱一和地說著什麼,不過聲音壓得很低,隻是聽到了“將軍深得晉王的賞識,今後必定會……”
楊奕心中一顫,程徳玄是晉王趙光義派來的心腹,而田欽祚又是手握重兵的宿將,莫非……他剛在心頭閃過了一些不安,隨即就聽見田欽祚高聲說道:“二位大人取笑我老田了,這定州距京城千裏之遙,你們說的這些我老田是一概不知,何況也不想知道哪些。在俺老田的心裏,就知道扛著我的大刀上陣去殺契丹狗,防禦定州城,讓百姓們過個安生的日子,給官家守好我大宋西北的這扇大門!——官家指到哪裏,俺老田就打到哪裏,除此之外,俺老田就知道喝酒吃肉!”
高!真是絕了!楊奕暗自為田欽祚挑起了大拇指,剛才他還有些替田欽祚擔心。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天大將軍絕對是一個政治可靠、軍事過硬的軍人。
接下來就是一陣寂靜,半晌才聽見程徳玄和李都監訕訕地附和道:“那是,那是,田將軍的忠勇早就名滿天下,就連官家也幾次常在朝堂上說,隻要有田將軍這把鐵鎖在,他就永遠可以睡個安穩覺。此等殊榮,滿朝文武又有幾個啊?”
“所以我說嘛,俺老田就是給官家守大門的,除此之外,啥都不想!”田欽祚哈哈大笑道,“如今我老田就倚老賣老,立個規矩。程大人高就轉運使一職,這是大喜事,今天咱們除了喝酒,其他的事情一概放到腦後,來來來,咱們再幹上他一碗!”
行了,楊奕一聽這田欽祚已經將這酒桌上的基調給定好了,看來今夜也不會有什麼命令要發布了,他還是別在外麵凍著了,趕緊吃點兒飯早點睡覺吧!
就這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軍營上下都已經用過了晚飯,就連轅門外那些值守的親兵也換了兩次崗,除了例行巡邏的一隊隊兵卒來往穿梭於各個大營之間,整個軍營就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這一天下來楊奕又是和賴參軍四處轉悠,後晌又忙裏忙外地準備給程徳玄接風洗塵的宴席,這中軍大帳周圍的人早就知道了楊奕的身份。將軍小灶上那些人更是知道,和這個今後將整天跟隨在大將軍身邊的楊公子搞好關係意味著什麼,於是早就給楊奕在後麵準備好了飯菜。
中軍大帳後麵有一排簡易的營房,賴參軍曾經告訴了他晚上睡覺的地方。楊奕剛想進去歇歇腳,然後再去找點吃的,沒想到剛一來到房門口,就見小灶上兩個小卒模樣的人給他送來了三個菜、一碗麵,還有一壺酒。
“楊公子,你慢用,如果不夠請你吩咐一聲,我們馬上就給你準備!”那兩個小卒將酒飯在營房中間的小幾上擺好,討好似地對楊奕笑著道。
楊奕看了看他的飯菜雖然比不上接風宴上的花哨,可也全都是取其精華之作;營房裏生著炭火盆,溫暖適宜,他就盤腿坐到炕上,將小幾拉到近前,開始美滋滋的自斟自飲起來。
酒足飯飽之後,楊奕渾身舒服,咕咚咕咚地灌了半壺茶水,然後拉過一條被子,倒頭便睡……這一覺也不知睡到了什麼時候就被凍醒了,看了看地上的炭火盆已經剩下一堆灰燼。
楊奕剛想找些木炭再將火盆生著,可就在這時肚子裏一陣咕咕叫,隨即就覺得小腹一緊,兩股一收,於是他再也顧不上什麼炭火盆的事,捂著肚子就跑了出來。
楊奕一看營房後麵漆黑一片,於是脫了褲子就蹲下了。
剛剛完事,還沒等他站起來,就聽見身後有個聲音喝道:“你在這裏鬼鬼祟祟的做什麼?”沒等楊奕回答,就聽見這個人接著問道:“你……你讀過書,識得字嗎?”
剛開始楊奕嚇了一跳,還以為是這軍營裏專門監督隨地大小便的“城管人員”呢,但隨即就停了出來,背後的這個人就是喝得醉醺醺的田欽祚。楊奕提著褲子站起來,慢慢地轉過身,衝著田欽祚一樂:“田將軍,夜急,這……這不就急不擇地了嗎?”
“原來是你?”田欽祚打了一個酒嗝兒,一擺手道:“跟我走。”
“田將軍,這……”楊奕本來是想著問問這深更半夜的到底有什麼事,可是一想這是軍營,田欽祚隨便吩咐一句話那就是軍令,自己豈能問東問西的,於是急忙改口道:“是,田將軍!”
但是田欽祚好像並不在意這一點,一邊在前麵走,一邊小聲地說道:“這黑燈瞎火的,你正好幫本將軍一個忙。本將軍啊,和那個曹操曹孟德一個德行,那就是半夜好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