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在大士閣給居士講經(2 / 2)

走出內壇,我立即給藏學法師打去一個電話,告訴他我所麵對的全是一些街道上的居民,真正的白發婦孺,草根階層,我不知道如何麵對這些普通的聽眾。法師說,你隨便講吧,盡量講通俗點就是了。我知道,在這時候,誰也無法幫助我。

寺裏的晚飯照例很早,晚飯後,我走出山門。寺外細雨迷茫,眼前的景物太熟悉了,寺前就是那條流淌了千百年的青通河,小時候,我在那條河裏扳過魚,撈過蝦,紮過猛子,假日裏無論是砍柴還是淘野菜,我總是從這條路上經過。

我冒著細雨,開始向鎮上走去。

附近的山上已有一座移民建鎮的新城矗起,那裏有花園洋房,有網球場和遊泳池,但大部分人仍堅守在這條石板路上,他們寧願守著那些被洪水泡了一次又一次的老屋,過一種不緊不慢的日子。街道的居民換了一茬又一茬,已經很少有我熟悉的麵孔,不變的則是他們道地的大通鄉音。已是傍晚,街道上的店鋪仍沒有打烊,隻是並沒有多少生意。人們三三兩兩地坐在店鋪門前打著撲克,砌著麻將。在這個經濟膨脹的時代裏,鎮上的人依然固守著舊有的方式,於是他們也就擁有這份難得的悠閑,然而卻有另一些人來到寺廟,去尋找一種精神的依持,他們將成為我的聽眾。

我站在街道中央,淚眼開始模糊。這就是那座曾經給了我和我的家庭無數苦難的古鎮,我曾經發誓,一旦走出這裏,就永世也不回來。可是,到我這種年紀的時候,卻每年都要回來幾次。每次回來,都要在那座早就破敗的老屋前駐足良久,童年的往事一一在眼前閃過:夏天裏滿街劈劈叭叭的木踏子聲,每隔幾年就漫上街來的大水,水街道上遊走的船隻,漁汛時滿河的魚罾……

我回到寺時,止息的板子剛剛敲響。我拉上窗簾,把筆記本中的《藥師經》再溫習了一遍。這天晚上,我破例睡得很早,居然一夜無夢。第二天早飯剛畢,即有居士三三兩兩地來到內壇,內壇門口拉起一道橫幅:熱烈歡迎黃複彩老師來大士閣講經。我懷著一份感激,揣著我的筆記本電腦,莊重地走進了這座擠滿了聽眾的內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