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你們不要走？”9歲的小男孩在臥室角落泣不成聲，昏暗的床頭燈，狹小的由儲物間改造成的臨時小臥室，有些潮濕、陰冷。
一隻肥大的老鼠從房間的一邊跑到另一邊，恰好經過男孩的腳下，毛茸茸的感覺令人發指。
“啊！”
“吵什麼吵！大晚上不睡覺瞎嚷嚷幹什麼！”
“管好自己家的孩子，大晚上的，怪嚇人的。”
“對不起，我家孩子膽子有些小，大家多諒解，對不起……”奶奶還在給上門來的鄰居一一賠禮道歉。一會兒，門開了“乖乖，又醒了嗎？奶奶今天去張嬸子家交玩具遲了，乖乖吃飯了沒有？”奶奶和藹的摸著顧言的小腦袋。
“奶奶，爸爸答應了我過年會給我買玩具機器人套裝的，還和媽媽帶我去海洋館的，可是他們怎麼現在還來？”
“他們去找爺爺了！去了一個很漂亮的地方。乖乖，以後就和奶奶一起住，好嗎？”
“爸爸媽媽，不會再回來了嗎？”
“乖乖……”
“老婆子！快開門！磨磨蹭蹭的幹什麼啊？快開門！今天三強看見你到張嬸子那裏去了，快點兒，這個月的房租到了！快點啊，再不交——讓我們一家人吃啥？”小姑姑又在門外罵罵咧咧的吵著要錢。三個月了，自從奶奶把房子過名給小姑姑後，每個月底都要有這麼一遭。
“媽，你倒是快點，還不到六十五歲的人，腿腳這麼不利索，怎麼把你那寶貝金疙瘩養大，才九歲！怎麼熬呀？”畫著濃妝，身材有些發福的農婦，順手摸了一個家裏籃子裏的雞蛋，揣在自己兜裏。
“呦！哪來的好東西？這麼多雞蛋是準備送誰啊？嬌嬌正好最近挑食，送我兩個唄！”不等奶奶發話，就自顧自的揣了五六個。
“快點！二百四十五塊。我真的一毛都不敢少，你瞧瞧，馬上就過年了，我家連年貨一樣都沒置辦呢！還等著救急啊……”婦人說著，眼睛也不停，左瞄瞄、右瞅瞅。生怕這家裏多添置兩件擱置物件。
“奶奶，奶奶，我餓了！今天我沒吃飯，等著你呐。我去廚房端菜。”避開姑姑，小心翼翼的端出了兩盤菜。一碟醃蘿卜，一碟炒白菜，兩碗稀粥，最後是一小盤紅辣椒。黃色的燈光嚇，簡簡單單的晚飯。
“還當有什麼好東西！切，白菜梆子蘿卜幹兒，就是這麼個招待親戚？家教！”撇撇嘴，婦人嫌棄的撣撣袖子。
“別說了！這是二百四十五塊。拿著錢快走！我這尊不起你這大佛！”奶奶，從布包裏拿出來一張張零錢，整好成一遝。
“老婆子，這麼偏心可不行！我家嬌嬌連分壓歲錢都沒！這小子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一句話都沒有。我就收這點錢，而且你還住著房子。怎麼能這樣啊？”邊說邊往自己布兜裏塞著雞蛋，眼見著就沒了！
“你今天要是敢把這東西拿走？我就再不認你是我閨女！你哥你嫂子是怎麼待你的，今倒好！臨年臘月二十三，家家戶戶過年慶。你就眼看著孩子過年啥都沒有！嗯！給我走！”
“這小子就是個掃帚星！克爹媽，當心你自己，我可是好心好意。孩子再投個胎，找戶好人家——比什麼都強！老婆子，你就給我一套房子，還自己住著！傲氣什麼？小心被克死嘍！”恨恨地放下雞蛋。
“給你，這爛東西我還不稀罕！”關門時，從門邊上抽走一串玉米。
“晦氣地方！老婆子，過年我就不來了。你就好好縫玩具看能不能養活這災星！我哥我嫂子兩人車禍賠了十萬！一毛都不拔！看你能不能十萬塊活一輩子！”
“哎呦！這家人又吵了！”
“呲呲，家門不幸！”
……………………小飛機，飛呀飛，……………
哀樂飄蕩在陳舊的房子中，奶奶拚了五年，六十七歲，走了，和爸爸媽媽一起走了。十萬塊被姑姑分了六萬，辦完喪禮後隻剩不到一萬塊，房子也沒有了。顧言成了初中生，離開了從小生活的村子，沒有家了……
“小言，小言，醒醒，天亮了！你又生病了嗎？”顧籍關切的問著，金黃色的眼裏滿是擔憂。用手輕輕擦掉眼角的淚珠，“小言，小言！你怎麼了？”
顧言木然的看著眼前的顧籍，透過房裏唯一的一扇“窗子”——這不過是一個毛胚房一樣的家，卻因為有了人氣而有所改變。依舊是死氣沉沉的景象。啊！原來我還活在這個世界！
“顧……籍，能給我講講這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