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劍擊飛電耀天狼(3 / 3)

這一劍來得好快,而且毫無朕兆,一劍擊出,猶如空中閃裂了一道極細微的弧光,甚至就像眼睛眨了一下,絲毫沒有任何劍意透出。這一劍,竟然將所有的殺氣隱蓋住,不放一絲出來,當敵人警覺時,已然中招倒下。這一劍,乃是真正的殺招!

劍勢光暈變化,倏忽之間,已然劃到了郭敖胸前。郭敖也沒想到這一劍來得如此之快!他大喝一聲,身子突然淩空躍起,向那人撲了過去。

這一躍,堪堪將那一劍避開,郭敖身子淩空,右手一掌擊出。光芒乍顯,他以掌而運劍力,真氣洶湧彭湃,向那人奔湧而去。那人微微一笑,“嗤”的一聲輕響,絲竹劍劃破重重掌影,直指郭敖的掌心!

無論是掌也好,還是以掌禦劍也好,掌就是掌,隻要被人刺破了掌心,掌勢劍勢都必會破掉!這一點,郭敖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他倏然收掌,連接幾拳擊了出去。

拳影飄忽,雄勁無儔,向絲竹劍上震了過去。那人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隻要你能接住這一招,我放了你又如何!”

隨著他這一聲,空中突然傳來一線若有若無的琴音,郭敖心中微微一蕩,卻突然發覺這琴音竟然是從那人手中的絲竹劍上發出的。便在這時,絲竹劍細微的劍身突然迅疾無倫地顫動起來,劍芒抽動,竟然在瞬息之間,快到不可思議的地步。立時在郭敖麵前交織成一片閃亮的光幕,天塌地陷般直壓了下來。

郭敖待要舉掌招架,但卻已分不清絲竹劍的方位。絲竹劍實在太細,在急速的抽動中,根本就分辨不出劍身的本體。而隻要一個招架不住,它便會如毒蛇一般,瞬間齧殺郭敖!

郭敖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絲竹劍中震音驟發,閃爍得更加急速起來。似乎敵人越是退卻,這一招便越是沉雄。郭敖心下叫苦,眼看這光幕越擴越大,幾乎就要將他的全身都籠罩住。而一點籠住之後,他便再無脫逃的機會——就算他是劍神也不行!

但就在此時,他突然發覺了這人劍法中的一絲破綻!

無論什麼劍招,都是用劍施展出來的,無論這劍招有多神妙,劍勢有多快,單以某個瞬間而言,那就隻是一柄劍,它不可能擋住所有的破綻,也不可能攻往對方的全身。一式劍招沒有破綻,並非真的沒有破綻,而是因為劍招施展得太快,本來的破綻也就不成其為破綻了。絲竹劍形成的光幕誠然厚密無比,但這厚密,本身就是破綻。因為若太照顧上方的光幕,下方就必然空虛。這必殺的一招,破綻就是絲竹劍形成的光幕與地麵的空隙。

但什麼劍招能夠自下而上攻過去?

他的心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起年幼時於長空演練的劍招中,似乎有這麼一式。於長空教授重在劍意,劍招隻是為講演劍意而已。但郭敖記憶之力甚強,此時不及細想,一伸手,依式直擊了過去。這下光幕轟然觸發,向他手上卷了過去。郭敖身子卻突然一矮,著地滾了過去。

一滾,就滾到那人身前,掌際光芒閃爍,直指那人胸前的膻中穴!

絲竹劍離郭敖背後隻有一分遠,但郭敖的手掌已然貼在了那人的胸口處。兩人都是一動不動,仿佛兩尊雕塑一般。良久,那人笑道:“好!果然不愧是劍神,這一招‘潛虯媚淵’當真施展得出神入化,剛好就破解了我的‘綠黛煙羅’。”說著,輕音顫動,將絲竹劍收回。

郭敖退開一步,變色道:“潛虯媚淵、綠黛煙蘿……華音閣的春水劍法?你是華音閣的人?”

那人淡淡一笑,似是默認了。

郭敖、吳越王等人神色都是一變。

立世百年,名垂天下的華音閣最終未能置身這場武林浩劫之外,還是出手了!

從眼前這人的武功來看,他在華音閣中地位也應極高。而華音閣近年來一直韜光養晦,少問武林之事。與九大門派、天羅魔教也是河水不犯井水。如今閣中第一流的人物親現江湖,到底懷了什麼目的?與那幾起摘葉飛花的案件是否有所關連?讓人不得不心起疑雲。看來眼前這場劫難,卷入的勢力越來越多,隻怕最後再無人能置身事外!

郭敖默然片刻,道:“你故意求敗,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人淡淡笑道:“我已經從你的劍中試出了我要找的東西。此行總算不虛。”

郭敖這一劍中流露了什麼?難道這比八尺勾玉及吳越王的眼睛還重要?

郭敖猶豫了一會,道:“然而我這一招不叫‘潛虯媚淵’,叫‘明駝駿足’,是於長空先生臨終所傳劍心訣中一式,並非春水劍法。”

那人嘴角浮出一個譏誚的笑意:“難道你連於先生乃是鄙閣上屆閣主都不知道?”

郭敖忍不住一怔。

於長空執掌華音閣數年中,多數時間不理閣中事務,特立獨行。因此,世人提起於長空之時,多半先雲天下第一高手,卻連“華音閣主”這四個尊崇無比之字,也要放在第二位提起,這卻是百代未有的殊榮。

但華音閣究竟垂世百年,蜚聲天下,上一屆閣主是誰這樣的大事,郭敖這種久走江湖之人豈能不知?

郭敖不免有些尷尬:“這個自然是知道的。然而人傳於大俠劍心訣開天辟地,自成一家,並非華音閣曆傳春水劍法。”

那人淡淡笑道:“春水劍法自唐末開創以來,雖然隻有十二式,卻傳世百年,而其最大的奧妙就在於,這十二式劍法在不同人手中,會呈現出完全不同的姿態。劍心訣,也正是於先生對春水劍法的領悟。”

郭敖心中猶疑,也不知該不該回答。

那人微笑道:“春水劍法的妙處,你日後自會知曉,關鍵是你已經擊敗了我。你想要什麼,隻要步某人吩咐一聲,華音閣還沒有拿不到的東西。”

吳越王緊皺的眉頭突然鬆開:“你是華音閣代閣主步劍塵?”

那人淡淡道:“正是。”

他自報身份,在場諸人又是一震。十年前,華音閣主於長空莫名暴斃,閣中內訌重重,上弦月主姬雲裳遠走南疆。東天青陽宮主臨危受命,掃平諸多反對勢力,穩定了閣中局麵,並發誓要要查明真凶,為閣主複仇。十年來,華音閣事物一直由東天青陽宮主代攝,尚未另立新主。而這東天之主,正是步劍塵。

華音閣聲名煊赫,立世九百餘年,弟子之數也遠逾武當少林。因而其間派係之爭也就格外複雜。步劍塵本來出生醫學世家,傳說早年為了救治妻子所罹奇疾,才投誠其中。

步劍塵孤身投誠,並非華音嫡係;武功雖高,在閣中卻也算不上登峰造極,卻能居攝閣主之位十年,毫無變故,可見其治世用人之才,委實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郭敖看著眼前這個人,心中湧起一種難言之感。

他心中明白,步劍塵此來點將台的目的,並非是為了吳越王,而是為了他。

於長空的傳功,姬雲裳的警告,步劍塵的試劍,他已隱約覺察出,自己與這個叫做華音閣的神秘門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而且,就在那細如遊絲的劍光照在他麵前的一瞬,他感到腦海深處突然一震,似乎一道塵封已久的大門微微開啟一線,透出許多熟悉而陌生的麵孔來,步劍塵,姬雲裳,崇軒……難道這些武林名宿,早在少年時代,就已與自己相識麼?

那麼自己為何又完全回想不起來?

一陣刺痛透空而來,仿佛有人在他腦海深處狠狠捏了一把。

這種痛苦並不是第一次感到,多少年的江湖生涯,他都會在惡夢中被它驚醒,然後一次次難以入睡。

——那是種欲要記起卻又永遠不能的痛苦,曾折磨他多年,是眾人眼中那意氣風發的少年劍神心中無可訴求的痛。

而最近,隨著他日益被推向江湖動蕩的浪尖,日益接觸到武林的勢的核心,這種痛苦又重新湧起,甚至越來越烈。

難道,真的有一段塵封的記憶就要被打開了麼?

郭敖咬緊牙,克製著腦中翻漿倒海般的煩惡感,雙手指節都因用力咯咯作響。

步劍塵有些憐憫的注視著郭敖,長長的歎了口氣,道:“十二月十二日,你若有意,可到華音閣一行。我會在那等你。”他沒有說為什麼,轉身走了出去,一物錚然聲響,落在了郭敖麵前,步劍塵的聲音遠遠傳來:“好好保存著此物,這是你的。”

郭敖揀起來看時,那物半個巴掌大小,通體黝黑,隻在中間有一小團赤紅,勾勒出一團火焰的形狀。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卻不知有何用處。但既然是步劍塵交付的,想必定有不凡的價值。

郭敖緩緩躬身將它拾起,托在手中,冰涼的感覺沾體,那種痛苦頓時散去,頭腦也清醒了好多,一時沉吟不語。

步劍塵越走越遠,他似乎忘記了八尺勾玉與吳越王的眼睛。

——難道郭敖就如此重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