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奧拓裏頭我跟老佛爺似的一聲不吭,卞森看我臉色不好也沒敢開腔。我望著窗外的華燈初上,心想北京的天黑的可真快,這才六點呢,就伸手不見五指了。又想起郭蓉剛跟我說的話,心裏就像貓抓似的難受。以前郭蓉跟我說她的擇偶標準時兩眼就放光,說是一定要找個高的帥的最重要是有錢的,這樣她才會精神物質兩豐收。可看看眼前的卞森,除了在同齡人裏還算有倆小錢兒,其他的哪樣挨得上邊?她郭蓉至於這麼作踐自己嗎?
心情複雜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到了地頭,奧拓“吱”的一聲停了下來,卞森挺紳士的給我打開車門,我出去就看見滿眼的燈火輝煌。這什麼地方怎麼從來沒來過啊?
跟著卞森的腳步進了電梯,他還在那兒裝深沉,我看了特憋氣。你小子別忘了這是約會,板著個臉你給誰看啊?我說:“卞森,今個兒可是你和郭蓉第一次親密接觸,你裝都得裝出個笑臉來對不對?幹嗎一副死了媽的模樣。”
卞森這廝揮舞著拳頭就要扁我,我一貓腰閃過去了,他說:“任艾你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打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就沒說過一句好話!我看你比我還招人不待見!”
我冷笑一聲說:“卞森你可別給臉不要臉,我來當電燈泡已經夠給你麵子了,剛又好心讓你用笑臉打動人心,你他媽還這麼損我。”
到了房間郭蓉已經在那兒四平八穩的坐著等我們了,我裝作沒看到她揀了一個離她最遠的位子坐下,翹著腳開始磕瓜子兒。
郭蓉看我這模樣站起來想說什麼又忍了,卞森巴巴的點了菜又巴巴的拿來了飲料外帶一瓶長城幹紅。拿著倆高腳杯倒了三分一,撂一杯在郭蓉那兒,手裏拿著一杯自己端著喝。
我在邊上坐著就抗議了,我說:“卞森你這人怎麼區別對待啊?就拿了倆杯子那我喝什麼呢?”
卞森衝我嘿嘿的笑著說:“你愛喝嘛喝嘛,反正別喝酒,要不等會兒誰送我倆回去?”
郭蓉坐在上首聽了以後什麼反應也沒有,在那兒裝屍體。我看了看卞森覺得做人真虛偽,你丫不就是想借酒裝瘋,以為我不知道啊?真是個頂個的賽陰險。我就假笑一下說:“那行,我喝飲料,你倆喝紅酒,不醉不歸啊,我還等著扛你倆回家呢!”
一頓飯就在各自的心懷鬼胎中度過,我放著滿桌子的佳肴珍饈越吃越沒胃口。也是,誰當電燈泡看著別人虛情假意的會有胃口啊?除非那人是神仙!我任艾天生就是一小人物,有血有肉的小人物,看著他們那副窮酸樣我就更加的想念羅漪,真懷疑自己是不是中邪了,要不怎麼滿腦子都是羅漪的純情呢?
到最後我實在看不下去,心裏呐喊著隻想唱一句遊鴻明的“讓全世界都忘了我”。放下筷子啪的一聲我站起來說:“你倆沒醉吧?要是沒事兒的話我就先回家了,今天上了一天班真是累的夠嗆。”
“別啊。”卞森笑的麵若桃花,端著高腳杯顫顫巍巍的說,“任艾你不是還得和蓉蓉一起逛街嗎?飯都沒吃完怎麼就走了啊?回頭蓉蓉她該生氣了。”
我聽著直犯惡心,這才多會兒工夫啊,就蓉蓉、蓉蓉的,真他媽的酸。
郭蓉倒像是習以為常的模樣,榮辱不驚的繼續啜著酒,我瞪大了眼睛實在是看不出她有什麼想法。我說:“算了,卞森你少喝點兒,郭蓉就交給你了,我得先回家了,坐這兒真是腰腿疼。”
說完我就撒丫子跑路,我怕遲了一步自己脾氣上來了揚手就給郭蓉一個耳光。我這狗脾氣我知道,見不得別人裝,看到別人裝心裏就哆嗦,天生的一惹禍精。從前上高中時特別叛逆,剃了光頭打群架,看誰不順眼就抽誰。今天看到郭蓉那操行,心裏別提有多難受了,就像是誰生生的在我心裏劃了一道口子似的,特別疼。
打車回了家,老媽不見蹤影,老爸一臉的一本正經坐在客廳裏看著電視。我低頭說了聲“爸”,就進了房間。掀開被子,小泉在上頭躺著,看見我來了,特得意的晃了晃尾巴,可把我嚇了一跳。
小泉是隻小黃狗,我爸校友送的,永遠都隻有一尺來長,剛到我家落戶沒多久。當時我乍一看它可新鮮了,蹦來蹦去思前想後的給它起名字,後來李絮說,幹脆就叫小泉吧!就象是喊那個小泉什麼狼似的,叫著解氣。我一琢磨立馬就樂了,張口就喊小泉、小泉,來我這兒。這小家夥也夠聽話,搖著尾巴撅著屁股就竄我懷裏來了,李絮她看了這情形笑的就跟彌勒佛似的。
抱著小泉我想起羅漪,感覺無比美妙。我真是陷進去了,這才幾天工夫我就對他朝思暮想的,要長遠了我還不得徹底崩潰了啊。
李絮說過一句話,現在讓我特別佩服。她說,愛了就愛了,沒有什麼原因,就是那一瞬間的感覺對了。我感覺現在自己就像是入了魔障,想他想得欲罷不能。
清晨醒來時點了一根lees,吞雲吐霧間我想起s.h.e唱的《遠方》:寬厚肩膀手指幹淨而修長,笑聲像大海眼神裏有陽光。
對,羅漪就是那樣的,寬厚肩膀手指幹淨而修長。霎時間我就決定,以後清晨醒來第一件事是邊抽煙邊想他。這是個多偉大的決定啊,想想都特崇拜我自己。以前我可都是睜眼就抽煙,抽個3/4然後留1/4讓它慢慢燃盡,那感覺,特飄渺。
想起昨天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又覺得沮喪,看看時間還早,就想跟組織彙報彙報情況。組織就是李絮,從小到大,她就是我的主心骨,有事兒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其次才是我爸。也不能說我沒良心,而是我爸他不是我親爹,是我後爹,層次上自然差了點兒。
想當年六歲的時候我爸就英勇就義了,撇下我和我媽娘兒倆過生活,到11歲時我媽就找了我現在的這個爸爸,一晃就又一個十一年了,真他媽蹉跎。
掛了電話給組織,摸著小泉的皮毛我說:“李大爺,是我,任艾。怎麼樣?早起了嗎?”
“我靠,大清早的鬼叫什麼啊!”李絮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的龍心不悅。也是,以前上大學時誰喊她做早操誰找抽,用東北話說李絮就是一懶婆娘,冬天的時候恨不得能死在床上。現在才六點被我用電話吵醒,她能高興得起來那才叫見鬼。
我拍拍小泉的脊梁攆它下床,把剩餘1/4的香煙擱在煙灰缸上,看著青煙嫋繞,我用一種特迷離的腔調說:“李絮,我栽了,徹底的栽了。我睡不好吃不香,隻有你能幫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