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貪婪漢六院賣風流(1)(3 / 3)

衙役鋪家,或有容隱,訪出重責三十,枷號一月,仍倍罰抵補。"這主意一出,遠近喧傳,無不駭異。做買賣的,那一個不叫苦連天。有幾位老鄉紳,見其行事可笑,一齊來教訓他幾句,說:"抽分自有舊製,不宜率意增改。倘商民傳之四方,有駭觀聽,這還猶可,若聞之京師,恐在老先生亦有妨礙。"吾愛陶聽罷,打一躬道:"承教了,領命。"及至送別後,卻笑道:"一個做官,一個立法,論甚麼舊製新製?況鄉紳也管不得地方官之事。"故愈加苛刻,弗論鄉宦舉監生員船隻過往,除卻當今要緊之人,餘外都一例施行。任你送名帖討關,全然不睬。

親自請見也不相接,便是罵他幾句,也隻當不聽見。氣得鄉紳們,奈何他不得,隻把肚子揉一揉罷了。

一日正出衙門放關,見鄉裏人挑著一擔水草,叫皂隸喚過來問道:"這水草一擔,有多少斤數,可曾投稅?"鄉裏人稟說:"水草是豬料,自來無稅。"吾愛陶道:"同是物料,怎地無稅?"即喚鋪家將秤來,每一百斤抽十斤,送入衙中喂豬。

一日坐在堂上,望見一人背著木桶過去,隻道是挑綢帛箱子的。

急叫拿進來,看時,乃是討盞飯的道人,背著一隻齋飯桶,也叫十碗中抽一碗,送私衙與小廝門做點心。便是打魚的網船經過,少不得也要抽些蝦魚鰍鱔來嗄飯咽酒。隻有乞丐討來的渾酒渾漿,殘羹剩飯,不好抽分來受用。真個算及秋毫,點水不漏。外邊商民,水陸兩道,已算無遺利。那時卻算到本衙門鋪家,及書役人等,積年盤踞,俱做下上萬家事。思量此皆侵蝕國課,落得取些收用。先從吏書,搜索過失,杖責監禁,或拶夾枷號。這班人平昔錦衣玉食,嬌養得嫩森森的皮肉,如何吃得恁般痛苦?曉得本官專為孔方兄上起見,急送金銀買命。若不滿意,也還不饒。不但在監稅衙門討衣飯的不能脫白,便是附近居民,在本司稍有幹涉的,也都不免。

為此地方上將吾愛陶改做吾愛錢,又喚做吾剝皮。又有好事的投下匿民帖,要聚集商民,放火驅逐。愛陶得知,心中有幾分害怕,一麵察訪倡首之人,一麵招募幾十名士兵防護,每名日與工食五分。這工食原不出自己財,凡商人投稅驗放,少不得給單執照,吾愛陶將這單發與士發,看單上貨之多寡,要發單錢若幹,以抵工食。那班人執了這個把柄,勒詐商人,滿意方休。合分司的役從,隻有這士兵,沾其恩惠,做了吾愛陶的心腹耳目,在地方上生事害民。沒造化的,撞著吾愛陶,勝遭瘟遭劫。那怨聲載道,傳遍四方。江湖上客商,賭誓發願便說:"若有欺心,必定遭遇吾剝皮。"發這個誓願,分明比說天雷殛死翻江落海,一般重大,好不怕人,不但路當衝要,貨物出入川海的,定由此經過。沒處躲閃,隻得要受他恭敬荼毒。

詩雲:竭澤焚山刮地搜,喪心蒙麵不知羞。

肥家利已銷元氣,流毒蒼生是此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