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涼如洗(1 / 2)

顏卿接了玉珠遞來的紙條,看完秀眉一挑順手擲上伸手不遠的火燭之上,火燭劈啪著燃燒,玉珠看得心驚。定下心神,玉珠才從容道:“姐姐要小心,萬不可著了姚若夕的道。”顏卿頷首,黑色鬥篷披身,問:“皇上今晚宿哪?”玉珠身子一頓,才答:“歐陽昭儀處。”鬥篷上的帽子遮住了顏卿的臉,那兩潭蕩著漣漪的深潭無人看得見。

瞧了眼牌匾,顏卿也想不到自己會出現在這裏。誰會料想這皇後的宮殿竟能如此冷清,距周羽堯解禁以有月餘,這後宮的主人還不是一般勢力。如今誰不知這皇後隻剩空架子,心高氣傲的姚貴妃攬權多時,太後懶得管,連周羽堯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顏卿此前與嶽皇後無過多接觸,之後與周蕭祤的交易是她多少對這個女人有些同情。後宮的女子一旦失了帝王恩寵,剩下的日子恐怕比坐牢還難,任誰都是要去踩一腳,這種日子她不是沒過過。此次前來,卻不是來同情的。

燭火搖曳,嶽之鳶早已遣退了婢女,隻留一心腹女官陪她在寢宮等候。她一直冷冷盯著寢宮朱紅色大門,手指在袖內暗暗發抖。身旁女官有所察覺:“娘娘可是冷了?”她搖搖頭,始終盯著門口,期待中的腳步終是沒想起,暗自想到:莫不是她沒收到她的密函。

一黑影停在她窗前,女官一扭頭叫出了聲,還好聲音不大,嶽之鳶恨恨剜了她一眼。燭光明滅下,那影子如展翅大鵬,嚇的她也是一激靈。那身影轉身,取下兜帽,露出一張絕美容顏:“娘娘不情顏卿落座麼?”“怎會是你?”嶽之鳶掩下心中驚懼,麵上又複皇後之尊,“顏妃半夜來我宮中是何意?”那邊輕笑,顏卿大方走過來坐於椅上:“娘娘莫急,是延親王托我前來——”她眼波流轉,拿起桌上茶盞似是賞玩,餘光瞟向對麵的嶽之鳶。嶽之鳶更是一驚,仍是維持表象的平靜:“哦?”“娘娘切莫誤會,延親王與我有協議”,抬眼瞅著對麵人的心思,“必定幫他護皇後周全——”“放肆,”一旁女官輕聲喝道,“皇後娘娘怎需——”話未說完,被嶽之鳶抬手打斷。顏卿並不介意,繼續道:“想必娘娘也知道,後宮之中有敵無友,但也不必多一個敵人。”見嶽之鳶臉色有所舒緩,放下茶盞:“如今後宮中眼線眾多,娘娘那位故人不方便前來,就托顏卿前來一敘。”嶽之鳶臉上閃爍不定,終是放下先前的戒備,口氣舒緩:“你不知,姚若夕現在時越來越過分,處處與我抗衡,明著倒是不敢怎樣,私下裏沒少動作,前太後中毒一事已是讓皇上對我有冷落”,繼而她眼神轉為憤恨,“我猜就是她暗地裏汙蔑我對太後下毒。”

顏卿不語,隻聽姚若夕獨自冷冷說道:“我從未有爭寵之心,這後宮於我,並無留戀。”說道此處,她眼神才有片刻的溫柔,“什麼權力、寵愛,於我而言沒有任何價值。當初進來時就已然認命,平靜在這裏了度殘生。”她笑了起來,甚是淒婉,看的顏卿心中對她的憐憫更重。“紅牆中哪能平靜?人人都說朝廷之上是權利的中心,而這裏,亦是陰謀的漩渦。”顏卿抬起頭,眼神越過她身後的窗戶,直到天上的皎皎明月,“這裏的每個人都是身不由己。”嶽之鳶看著她,心中暗湧翻滾。她差點忘了,似乎眼前的這個女子也如她一般無欲無求,縱是在其他那些女人眼中,這個妖精一般的美人享盡皇寵,可是在她這個“身外人”看來,她並不熱衷皇帝給她的寵愛,也不在乎宮娥的冷語閑話,她仿佛置身事外,對這裏的明爭暗鬥冷眼旁觀。如果說,她嶽之鳶本身是心係在外,那她呢?那個謫仙的女子想要的又是什麼?

“顏卿今夜打擾,還請娘娘見諒。”顏卿起身,“王爺要我向娘娘轉達一句話:一切安心。”嶽之鳶舒了口氣,唇上浮起一抹笑意:“可是要回了?”顏卿點點頭,戴上兜帽,抬腳朝寢宮門口走去。“等等,”嶽之鳶出聲道:“不知剛才顏妃是何時進門,本宮竟未聽到腳步聲。”黑影身形一緩,“是夜來這裏諸多不便,就沒走正門,方才見娘娘望著門口出神,就沒好出聲驚擾。”

半晌,嶽之鳶打了個嗬欠,移向床邊,忽又想起什麼似的問婢女:“咱們宮殿之後可有後門?”女官搖了搖頭:“奴婢不知。”又是這條街,月光為路麵鋪了一層薄薄的銀毯,似是昭告住在這裏的主人身份亦是金銀般高貴。雲巷,延親王府門前。她尋了一路,終是停在此處。回首瞥了眼對麵“懿親王府”四個大字在她深眸中如火光般一跳躍,便又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