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莞也是從小被父親教育過三從四德的,隻是視所謂的“婦德、婦言、婦工”等道理如過眼雲煙,聽過且過。
印象唯深的當屬“婦容”,受母親影響,她甚覺得女子必顏色美麗,猶記得當時還曾和父親連番爭辯,氣得爹爹罰她抄了百遍“三從”。
回想豫表哥咬著筆端滿臉忿忿替她抄寫時的模樣,晏莞就樂。原就是這個理兒,若說隻做到“盥浣塵穢,服飾鮮潔,沐浴以時,身不垢辱”便足夠,又何來的女為悅己者容之說?
百花尚且爭豔,人皆愛美,何必韜匱藏珠。晏莞就喜歡豔裹麗飾,不會說因著要外出便刻意低調遮掩,心知嬌色的物事襯得自己膚白水潤,悉心裝扮後外罩了件薔薇紋的織錦披風,便蹦蹦跳跳出府去了。
經過花園的時候遇著四妹妹晏薔,被她比喻成花蝴蝶,開心得晏莞又得意又感激,“蝴蝶是很漂亮的。”
本著先找坊間話本的心思,晏莞逛了好幾家書林書館,都是些聖人偉人教化蒼生授世才學的大義大道,初時的興奮期待落空,小臉糾結著若明珠失輝,令人心疼。
她是在博淵書齋門口遇見蔣如的,後者衣著簡約,頭戴白紗帷帽,身後隻跟了一名侍婢,出現的悄無聲息。
“莞妹妹。”少女聲音清調輕緩。
晏莞轉身就見她整個人遮得嚴嚴實實,若非其刻意撩了下紗帷,絕對認不出是誰。對方秀雅芳立,書齋不遠處蔣國公府的車馬護衛嚴謹專注,忙正了正麵色,肅然站直,“蔣姐姐。”
“妹妹來買典籍?”
蔣如很自來熟,攜了她的手並行入內。
齋內書客寥寥,聞聲望向門口,但見是女客又紛紛知禮的收回視線。偶有幾個見那素衣少女旁的華裝女孩粉雪玉潤忍不住多看幾眼,偏又怕被人察覺畏畏縮縮,手腳拘謹。
掌櫃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穿著青衫緞袍,乍見蔣如身後的婢子就認了出來,忙推掉眼前說話的人迎過去,作揖恭敬道:“蔣七姑娘。”
“我來取書。”
掌櫃伸手做請,“七姑娘請內間稍後。”
蔣如微微點頭,直等進了招待女客的內間才由婢子去掉帷帽,牽著對外相望的晏莞笑道:“妹妹找什麼書,待會見著掌櫃與他說了名字就好。”
“我找的這裏沒有。”
晏莞走了幾家,隱約明白這些正兒八經的書館內是沒有她要的話本故事。原已經打算離開,沒想到被眼前人拽了進來。
蔣如望著身前璨若桃李的女孩,想起方才的目光,親密的替她理了理發絲提醒道:“妹妹下回出門,還是帶個帷帽比較好,女子不露麵於市,外界人多眼雜,你我尚在閨中,還是要多注意言行舉止。”
晏莞懵懵懂懂,望著桌上的帷帽並沒有多大好感,想著這礙事的套在頭上定不舒服。隻為著下車和進門的那會子功夫來回折騰,並不十分樂意,但在對方的注視下還是點了點頭。
蔣如見後,柔柔展笑,語氣亦婉約了幾分,“不過妹妹年紀還小,倒也不用特別介意。”見掌櫃的進來,又添道:“妹妹且說說要找什麼書,隻管報了書名給掌櫃,過陣子再來取就是。”
說話間,婢女已接了掌櫃手中的書籍遞來,蔣如捧在手中,翻開兩頁。
晏莞探過視線,瞧見是本喚作《淑女論》的書,頓時沒了興致。
蔣如卻當她想看,好意的講述起內容:“這是江南鎮上一李姓婦人寫的,她是當地聞名的德女,婚後不久夫家遭變,她孝順公婆撫育小姑,閨中典儀為人讚頌。我早前聽人提過想找來閱看,奈何城中沒有,便托掌櫃的派人去江南尋了抄本回來,妹妹若是有興致回頭我讓人送去你府上。”
晏莞聞言,連連擺手,“不用不用,姐姐你自己留著看吧。”
掌櫃的識人無數,心知能同蔣國公府裏的姑娘稱姐道妹必不是尋常人家小姐,即堆著笑臉客氣道:“姑娘想要找什麼書隻管告訴小的,就是鋪子裏沒有,小人也能給您搜羅回來。姑娘隻需留個府邸,等找到了自有夥計送去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