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替他挾菜,有的替他剝水果,有的替他倒酒,有的替他拍腿,有的替他捏背,更有的將酒含在自己的口中而送到他嘴裏。
風從洞頂吹入,帶來了海浪的聲音,也帶來了海的淒涼。
海浪聲是由四麵八方傳進來的,任飄伶知道這個島一定是在海的某一個地方,但是他不知道這個島叫什麼名字,剛開始時,他當然有問那些漂亮美麗可人的女人。
“這個島叫什麼名字?這個地方是在哪裏?”
他得到的回答是那些漂亮美麗可人的女人的可愛笑容和笑聲。
於是任飄伶又問:“這裏的主人是誰?”
答案當然還是美麗的笑容和笑聲。
於是任飄伶就不再問了,既來之,則安之,於是他就開始享受著這一切。
就在任飄伶開始享受這洞內的一切時,藏花正好聽見那空中的聲音對她說:“這麼深的高度,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遊得到的,你這麼聰明,能不能告訴我怎麼辦?”
任何人在聽見這句話,明白這件事之後,不是臉露憂愁,就是急得不得了,但是藏花卻沒有。
藏花就是藏花。
她依然笑得很開心,笑得很愉快。
那空中的聲音仿佛看得見藏花的臉上表情,所以聲音又問:“奇怪,奇怪,你怎麼還笑得出呢?”
“我當然笑得出。”藏花愉快的說:“因為我明白四件事。”
“哪四件事?”
“第一,這裏如果正如你所說的那麼深,那你又如何將我送過來的?”
“這是第一點。”
“第二,武林中雖然有‘內力傳音’這一類的武功,卻沒有‘內力收音’這種武學,你又怎麼會聽得到我的聲音呢?”
“那麼第三呢?”
“我雖然不解海,但我還懂在深海裏是根本聽不到海浪聲的,在深海裏是一點聲音都聽不到的。”藏花笑著說:“而我在這裏卻聽見海浪聲,你說,這裏離海麵很深嗎?”
那聲音忽然沉默了,也不知過了多久,藏花才又聽到聲音說:“第四點呢?第四點又是什麼?”
“跳下海遊出去雖然可行,但是我知道還有另外一條路。”
“另外一條路?另外一條什麼樣的路?”
“一條比較近,比較不費力氣,一條不必浸濕衣裳的路。”
“哦?有這麼一條路麼?”
“有。”
“在哪裏?”
“就在這裏。”
“就在夜空,就在月亮。”藏花笑眯眯的盯著那又大又亮又圓的月亮:“就在那顆又大又圓又亮的月亮中。”
“月亮?月亮就是那另外一條出路?”
“是的。”藏花說:“我隻要跳起,穿過月亮,就可以不必淋濕衣服而到達外麵。”
“好,好一個藏花。”那聲音笑了笑:“可是這次你錯了。”
“我錯了?”
“是的,你錯了。”
四
藏花是錯了。
等到她跳起,穿過月亮時,她才知道自己是錯了。
世上有一種人,不管他在何時何地,從什麼地方出來,都不會令人覺得驚奇。
藏花無疑就是這種人。
山泉從水晶孔雀嘴裏流入水池,水池冰涼舒暢,任飄伶正準備要到水池內好好的泡一泡時,突然看見一個人從水中冒了出來。
一看見這個由水池中冒出來的人,任飄伶就笑了,那五六十位漂亮美麗可人的女人也沒有吃驚,也笑了,而且笑得比任飄伶開心。
“你就算急得想遊泳,也不須要穿得這麼整齊呀。”任飄伶笑著說。
“唉!如果我告訴人家說,月亮裏也有水,我想大概沒有人會相信。”
這個由水池中冒出來的人就是藏花。
那空中聲音說她錯了,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是錯了。
穿過月亮是另外一條路,可是不管從哪條路走,她都必須經過水,她的衣服都必須弄濕。
這個水池底,正好就是藏花在天然氣洞裏見到的月亮。
既然衣服已弄濕了,藏花索性就泡在水池裏,她好奇的打量著四周,然後就歎了口氣。
“女人到底是跟男人不同。”藏花說。
“如果換做我讓五六十位漂亮的女人侍候著,我一定早已跑了。”
“如果換做是五六十位英俊的年輕人?”任飄伶笑著說。
“那我一定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幸好這裏沒有五六十位英俊的年輕人,雖然有五六十位的漂亮女人,但是藏花也沒有跑。
接過那些漂亮女人送上來的幹淨衣服,藏花發現這套衣服居然很合她的身,顯然這裏的主人一定很了解她。
穿幹燥的衣服一定比穿濕透透的衣服要舒服多了,況且還有美酒佳菜。
藏花一連喝了七杯酒,吃了三隻雞腿,十塊乳豬,三碗魚翅後,才滿足的吐了口氣。
看著她這樣的吃,任飄伶忽然端起一盤水果,忽然問:“要不要來過水果?”
“休息一下,待會兒再吃。”藏花說。
“你還知道休息一下。”任飄伶笑了:“看你剛剛的吃法,就好像五天沒吃過東西一樣。”
“雖然不到五天,但我想大概有一天沒有進食了。”藏花也笑了:“而且我必須吃,因為我必須要有體力。”
“必須要有體力?”任飄伶說:“為什麼?為什麼你必須要有體力。”
“這裏的主人是誰?你我都不知道,他不會那麼好心的將我們弄來這裏享受一頓後,再將我們送回去。”藏花說:“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是你我所無法預料的,不趁現在多吃一點,多留點體力,你說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這一點任飄伶當然也早已明白。
別看這五六十位漂亮美麗可人的女人笑眯眯的侍候他們,任飄伶相信這裏隨便一個女人走出外麵,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江湖上能在她們手裏走過六十招的人沒有幾個。
奴婢已是如此了,可見主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五
夜,淒迷的海邊,淒涼的冷霧。
冷霧朧罩了海麵,也淹蓋了海灘。
慕容公主這一次並沒有坐平榻而來,她是步行的將白天羽帶來了這裏。
一路上白天羽都沒有說話,可是到了這裏,他看了看四周,實在忍不住的問:“你說有個人想見我,這個人在哪裏?”
慕容回眸笑了笑:“不就在那裏嗎。”
她指的地方是海,白天羽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冷霧,霧漸濃。
霧在海上,霧中有人。
這個人就站在迷迷蒙蒙,冰冰冷冷的濃霧裏,這個人就站在海麵上,仿佛自遠古以來就在那裏站著,又仿佛是剛剛從濃霧中凝結出來的。
白天羽看不見她的臉,隻能看見她的一身白衣如雪,隻能看見她迎風飄蕩的長發,隻能看見她那雙比劍更鋒銳,卻又像霧一般空蒙虛幻飄渺的眼睛。
淡淡的人影,仿佛比霧更淡,比霧更虛幻,更不可捉摸。
就算你親眼看見這個人出現,也很難相信她真的是從大地上出現的,就算你明知道她不是幽靈、鬼魂,也很難相信她真的是個人。
淡淡的人影從霧中、從海中,緩緩的移向白天羽。
霧未散,慕容公主卻已走了。
就在霧中人出現時,就在白天羽注視著霧中人時,慕容公主就悄悄的走了。
霧中人仿佛正在遠遠的看著白天羽。
白天羽也在看著她,看著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當然是長在臉上的,可是她的臉色已溶在霧裏,她的眼睛雖然有光,可是連這種光也仿佛與霧溶為一體。
白天羽雖然看見了她的眼睛,看見的卻好像隻不過還是一片霧,一場春雨而已。
“白天羽?”霧中人的聲音也霧般迷暗。
“是的。”
“跟我來。”
到哪裏去?怎麼去?
白天羽低頭看了看海麵,這時他才發現這霧中人原來是踩著一條很小很小的小船而來的。
未上小船,白天羽就已聞到了她那陣陣的秀發芬芳,等上了小船,他才發現這霧中人身上所發出來的體香,是他這一輩子連做夢都想聞的體香。
--那是一種嬰兒在媽媽懷抱中所聞到的體香。
第三章 多麼平凡的一聲
一
風從洞頂吹下,吹動了大床邊的白紗幔。
白紗幔隨風飄揚,人在白紗幔裏,遠遠看來就仿佛是在冷霧中。
藏花喝了一口酒,吃了一顆由那五六十位漂亮美麗可人的女人剝的白葡萄,然後才問任飄伶。
“你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我是被網下來的。”
“網來的?”藏花一怔:“你被人當魚一樣的網來的?”
“是的。”
“你的武功那麼好,怎麼會被網住?”
“馬有失蹄,老虎也有睡覺的時候。”任飄伶淡淡的笑著:“你呢?你又是怎麼會到這裏?”
“我是被死人抱來的。”
“死人?”這一次換了任飄伶怔住。
“一個從棺材裏出來的人。”
“那你又怎麼會從水池裏冒了出來?”
“我是從月亮來的。”
越說任飄伶越糊塗了,於是藏花就帶著他從水池下去,帶著他親自去看看,他就會明白了。
看著他們下水池,那五六十位漂亮的女人一點阻止的意思都沒有,她們依然在笑,隻是笑得更開心,更愉快了。
等他們從水池中消失時,水池的左邊牆壁上突然出現一個洞,一個人笑迷迷的從門裏走了出來。
一下水池,就穿過月亮,而落在沙灘上。
任飄伶驚奇的望著四周,驚歎的說:“這真是別有洞天。”
“你現在總算明白我怎麼會從水池中冒了出來吧!”藏花說。
“是的。”
藏花忽然壓低了聲音,問任飄伶:“剛剛那個洞頂雖然很高,可是以你我的輕功隻要兩三個起落就可以闖出去了,你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你以為那五六十位女人都是假的?你以為那個洞口沒有埋伏?”
“這些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才會帶你來這裏。”藏花笑著說。
“這裏?這裏有什麼用?”
“這裏沒什麼用,隻不過可以讓我們逃出去而已。”
“逃?”任飄伶說:“往哪裏逃?”
“那裏。”藏花指著那一片寧靜無浪的海:“從這裏潛出去,就是外麵的海洋了。”
看著那片安祥的海,任飄伶的眼中已漸漸現出了光芒:“你這個小腦袋,有時還真他媽的聰明。”
“你這是誇獎?還是罵我?”藏花苦笑了一下。
不管是罵,還是稱讚?從這裏的確是可以遊到外麵,也許外麵有更危險的埋伏,但總比在五六十位高手下跳出洞口還要輕鬆些。
就在藏花和任飄伶要跳入海中時,那個由洞門走出笑迷迷的人,就站在水池旁,然後輕輕的對水麵吹了一口氣。
水麵立刻起了漣漪,立刻激起了水浪。
藏花一跳起,還未入海中時就已發覺不對了。
那本來寧靜安祥的海麵,忽然間起了洶湧的海浪,海中卷起了無數個旋渦。
她想叫任飄伶小心時,已來不久了,這時他們兩個已落入海中,落入那無數個旋渦裏。
看著水池中的水浪,這個笑迷迷的人笑著更愉快了,她銀鈴般的笑聲穿過水麵,穿地月亮,回蕩在天然氣洞裏。
這時藏花已聽不見這個笑聲了,否則她一定可以認出這個笑聲就是謝小玉的笑聲了。
這個站在水池旁的人就是謝小玉。
二
上了小船,在海上大約滑行了一炷香的時間,白天羽又看見了另外一條船。
一條很大很大的大船。
大船在海中,在霧裏,大船裏有燈,燈光透過濃霧,就仿佛晨曦穿過雲層般的瑰麗。
一看到大船,霧中人就輕飄飄的飄入大船,輕得就宛如淡霧般。
光是這種輕功,白天羽就已自歎不如了,他的輕功在江湖上已是頂尖人物了,可是和霧中人一比,就有如小孩在玩跳高一樣。
甲板上冷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燈光是從船艙內發出來的,進入船艙,白天羽迎麵看見是一個很大的控製台,裏麵的水手竟然都是女的。
一個個穿著緊身的淡青色的衣服,淡得仿佛春雨。
每個人都各自忙著自己的工作,對於走進的白天羽看都沒看一眼,就仿佛當他是個透明人似的。
對於自己的長相,白天羽很清楚,就算不是最英俊瀟灑的男人,至少也會令女人忍不住的多看他一眼。
可是這船艙內的女人不但沒有看他一眼,臉上連一點表情也沒有,每個人的臉上就好像甲板上一樣的冷冷冰冰。
白天羽苦笑了一下,又繼續走,走過控製室,就是一個大廳,大廳中央擺著一個大圓桌,桌上有菜有酒也有杯。
桌子很大卻隻有一個人,一個穿著一身雪白衣裳的女人。
她的長發斜分兩側,懶洋洋的披在肩膀上,她的眉毛很細很彎,就仿佛上弦月,她的鼻子很挺,嘴唇微微翹著。
她的眼睛很亮,卻有著一層水霧,就仿佛是夜雨中高掛天空的那一顆最亮的星星般。
她的人很美很美,美得脫俗,美得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般。
她很美,白天羽卻覺得她美得令人心都會滴血,美得令人可憐。
因為她的眉宇間隱隱約約的留著一抹淡淡的憂愁,淡淡的哀怨。
她為何會有憂愁?
她為何會有哀怨?
白天羽卻猜不透她的年紀,因為她實在美得令人渾然忘了她的年齡。
一走入大廳,白天羽就癡癡的看著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就是剛剛在霧中的女人嗎?
“坐。”聲音宛如慈母哄嬰兒般柔美。
白天羽坐下來,坐在她的對麵。
“你屬馬,今年二十四歲。”
“是的。”
“你是八月初七子時生的。”
“對。”
她凝視著他,他也在注視她,她為什麼那麼清楚白天羽的生辰歲數?
“你父親近來可好?”
“很好。”
“他是否還每天彈三弦?”
“是的。”
她的眼中仿佛有一絲痛意:“你可知道我是誰?”
她是誰?
白天羽靜靜的凝望著她,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想我大概知道吧!”
聽見他這句話,她忽然笑了,她雖然在笑,卻笑得很淒涼,笑得很幽怨。
“這不能怪你。”她的聲音也很淒涼、幽怨:“你三歲時,就再也沒有看過我了,也真虧你父親將你養得這麼大。”
白天羽在聽。
“你父親一定時常向你提起我。”她說:“將我的所作所為,一點一滴都告訴你,是不是?”
“沒有。”白天羽說:“他連你的名字都沒有提過。”
“從來沒有?”她眼中的痛意仿佛更濃了。
“從來沒有。”
“對,本來就這樣的。”她笑得更淒涼了:“他的個性就是這個樣子,我明明知道,為什麼還要問你呢?我為什麼要問?”
她那水霧般的眸子,仿佛有淚光在閃爍。
夜晚的海風,就仿佛仇人手中的劍鋒般冰寒,又仿佛是遲暮女人冰冷的心。
她緩緩的低下了頭,海風吹過,吹起了她那披在肩上的長發,她的肩膀仿佛在振動,又仿佛是在抽悸。
是因為海風寒冷?抑或是………
自從在海邊第一眼看見她到現在,白天羽的臉上始終都沒有表情,任何什麼樣的表情都沒有。
他隻是用一種很平靜的態度麵對著她。
慕容公主來找他時,他就已隱隱約約猜想到要見他的人是誰。
這個時常令他午夜夢回時,偷偷躲在被窩裏流淚,心裏頭不知叫過幾千幾萬次的人,如今已在他的麵前,他已見到了她。
見到她,並沒有那種渴望見到而終於見到時的歡愉,也沒有因為害得他們父子流離顛沛的那種仇恨。
沒有,什麼都沒有。
白天羽見到她,就好像看見一個和他毫無相幹的人一樣。真的毫無相幹嗎?
三
海上的星辰看來更朦朧,更淒迷。
大船靜靜的行駛著,船首破浪,浪花銀白,迎著月光交織成一片光芒的網。
海風吹過,又將她長長的發絲吹起,她的肩已不再悸動了,她緩緩的抬起頭,微笑的看著白天羽。
“今天找你來,本是想好好的看看你。”她微笑的說:“並且想聽你叫一聲--”
--叫一聲什麼?
她忽然頓住了,突然揮了揮手,搖搖頭苦笑說:“算了,明知道不可能的,我又在希求什麼?”
白天羽知道她希望他叫什麼,這個字不知早已在白天羽心中叫過幾百萬次。
他曾試過幾千種不同的音調去叫這個字,可是等到他真正叫出時,他才發現那幾千種不同的音調實在無法和真正叫出口的比。
他注視著她,看得好深好深好深。
她雖然依舊美麗,雍容華貴,可是她畢竟已老了。
她雖然做過對不起他們父子的事,可是她已受到了歲月的懲罰,如今她隻不過希求能聽到一聲。
聽到一聲--
“娘。”
多麼平凡的一個字。
可是如果你處在她的立場,你才會了解到這個平凡的字,對她有多麼大的震憾力,她有多麼渴望聽到這個平凡的字。
如果你是白天羽,等這個字叫出口時,你才會發覺這個字中有多麼深的感情在,你才會發覺這個字叫得多麼淒痛,多麼的心酸?
--這種感情是自遠古以來人類最純淨的感情之一。
母新懷胎十個月,嬰兒哇哇落地,辛辛苦苦的養育著,所有的辛苦代價都在嬰兒頭一聲“娘”中,得到了補償,得到了滿足。
四
“娘。”
等這個字叫出口時後,白天羽就已無法再那麼平靜了,他那一直強壓著的感情,這時已崩潰了。
原來這個字是那麼容易的叫出,白天羽激動的想哭,可是他從三歲開始就已不再流淚。
他的眼中雖然無淚,可是他的心中卻在滴血。
本已不再希求什麼的她,本已絕望的她,忽然聽見了這個字,她竟然驚慌失措,她竟然一臉懷疑之色,她睜大了眼睛看著白天羽,用顫抖的嘴問:“你叫什麼?你剛剛叫什麼?你能不能再叫一次?再叫一次好不好?”
“娘。”
她的眼睛中的那層水霧已不在了,已化作淚珠流下,已化作親情流出。
她雖然在哭,卻是歡愉之淚。
“你知道我等這一聲,等了多少年嗎?”她喃喃的說:“等了二十多年了。”
白天羽已說不出話來,他又何嚐不是等叫這一聲等了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多麼漫長的一段歲月。
在這親情流露的這一刻裏,天地間的萬物都變的很美麗,就連那一聲尖叫聲也都變得不那麼刺耳。
尖叫聲是由甲板上傳來的。
等白天羽他們兩人上了甲板,甲板上已站滿了人。
星辰閃爍,月色柔亮。
海水波動,光芒交織。
閃爍的光芒中,隱隱約約的可看見兩條人影在海麵上忽沉忽露。
“救人。”聲音簡短有力,顯然是慣於發號施令的人才會有這種音調。
別小看這些女娃娃水手,一做起事來,個個動作俐落迅速,絕不輸給那些強壯的男人,她們三兩下的就將海上的人給救了起來。
看見這兩個被救上來的人,白天羽不禁尖聲叫出:“藏花,任飄伶。”
原來這兩個人竟是從海底天然氣洞被海浪漩渦卷走的藏花和任飄伶。
“羽兄,你認識這兩個人?”她看著白天羽。
“是的。”
“看他們現在的樣子顯然已喝了不少水,必須先將海水排出,再讓他們服些藥酒,休息一下就可恢複元氣。”
解救工作很快的就做好了,藏花和任飄伶喝了些藥酒後被安置在兩間精致的艙房。
海風拂過,拂走了黑暗,東方已現出了灰蒙蒙的魚肚白,這時大部分的人都已就寢,控製台裏隻留下四個女水手在駕船。
白天羽的船艙就被安排在藏花和任飄伶的旁邊。他現在就躺在床上,但是並沒有睡著,他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天花板,他的思緒卻已飄得好遠好遠。
--遠得幾乎令他忘了什麼地方?
那裏仿佛是一座很高的山,山中仿佛有一道清泉,清泉旁仿佛有一株古鬆,古鬆下仿佛有一位老人、一位少年。
老人將一把劍交給少年,並對他說:“帶著這把劍,帶著‘白’這個姓到江湖去。”
“是。”
“你要確記一件事,不要去惹一個叫仇春雨的女人,一定要遠離她,知道嗎?”
“知道。”
“去吧。”老人閉上眼睛:“讓‘白’這個姓再度揚名武林。”
於是少年帶著劍,孤獨的走下高山,留下寂莫的老人守著古鬆,伴著浮去,任憑清泉傾泄而流。
五
如果沒有到過海上的人,永遠無法想像出海是那麼的美麗,海是那麼的壯觀,海是那麼的偉大。
尤其是在海上看日出,更是奇幻萬千。
當太陽在水平線上剛冒出頭來時,金黃色的晨曦一道道的穿透雲層,也穿過了海麵,海水波動,碧光蕩漾,如繁星在眨眼。
現在正是日出,藏花就站在船首,迎著海風,看著這瑰麗的景象。
她醒來以後才發現自己和任飄伶已被這艘船的主人救起,可是她一問到這船主人是誰時,那些女手水們都隻含笑不語。
所以她幹脆就不問了,她在船上東溜溜,西跑跑的就逛到了船首,她馬上就讓這美麗的景象吸引住了。
海是那麼的闊,風是那麼的柔,晨曦是那麼的燦爛,藏花整個人都已陶醉在這宇宙間的奧妙裏。
“壯觀吧?”聲音來自藏花的背後:“海上的日出更是最美麗的。”
藏花不必回頭就知道是誰來了,除了任飄伶外,誰會那麼靜悄悄的來到她背後。
任飄伶走過去,和她站在一起,一起看著日出,看了一會兒後,藏花忽然笑了笑,笑著說:“我沒有到海上來的時候,總覺得江上的景色已是令人神醉,如今來到海上,才知道江河之渺小,簡直不想回到陸地了。”
“這就叫做:曾經滄海難為水。”任飄伶也笑了笑,然後忽然問:“我想你一定問過水手們這裏主人是誰。”
藏花點了點頭。
“她們一定沒有告訴你。”
她又點了點頭。
任飄伶回頭望了望甲板上工作的水手們,“你有沒有發覺這船的特別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