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舞台燈光暗下去的那一刻,天空突然烏雲聚集,開始下起細細的小雨,像是在挽留那位轉身離開的巨星的背影。

人群漸漸散去,場上還剩著一些粉絲,站在雨中瘋狂地喊著:“傑倫——傑倫——”

無論多盛大的宴席,終會有落幕的一刻。無論多美好的青春,也終會有過去的一天。

林向嶼出門前看過天氣預報,可是這場雨來得太突然,讓人措手不及。好在林向嶼穿了外套,他將外套脫下來,雙臂舉起撐在胡桃的頭上,為胡桃擋住一片雨。

胡桃回過頭看他,林向嶼挑挑眉毛笑:“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帥?”胡桃:“……”

出了體育館,雨水籠罩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車燈和路燈在眼前交錯,周圍有一種很安靜的熱鬧。歌迷們還沒有完全散去,手舞足蹈地打著電話,或者是拍照,有人在笑,有人在哭,大家都仿佛一夜之間年輕了十歲。

雨水順著樹葉的脈絡一點一點地往下落,打在胡桃的頭上,她抬起頭,又落在臉上。林向嶼停下來,一手撐著外套,一手擦過她臉上的雨水。

他的手指溫暖,和寒風一起落在她的臉頰上。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與你躲過雨的屋簷。“阿嚏!”胡桃打了一個噴嚏。“沒事吧?”林向嶼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頭暈。”胡桃說。車堵在路上,林向嶼想了想,說:“來,我帶你去個地方。”林向嶼帶胡桃去的,是她出事以前的住所,他在學校外買的那間 LOFT套房。胡桃走前,將房間收拾得幹淨整齊,大概是真的沒有想過要回來了。門口還擺著拖鞋,一雙粉紅色的。林向嶼打開鞋櫃,還有一雙深藍色的拖鞋,應該是買給他的,但是他一次都沒有來過。“這是你家嗎?”

林向嶼搖搖頭,蹲下身幫胡桃解開鞋帶,把胡桃嚇了一跳。他為她穿上拖鞋,說:“這是你家。”“那你為什麼有鑰匙?”林向嶼不得已,隻得告訴她,這套房子在自己的名下,胡桃隻是租客。

“你為什麼把你的房子給我住?”

“我希望你過得好一點。”

“為什麼?”

林向嶼吸了吸鼻子:“因為我見不得你過得不好。”胡桃大病未愈,又淋過雨,很快就頭痛,開始發低燒。林向嶼想把她送去醫院,她執意不肯。“不想去醫院,”胡桃神色裏滿是厭倦,完全是潛意識的反應,“我討厭那裏。”

林向嶼也沒有強求,好在她還在家中備了藥箱。每一種藥分門別類,旁邊還有字條清清楚楚地寫著用量和保質期。林向嶼想她大概是寫給自己看的,雖然不知道自己何時才會來這裏,但是總算有備無患。

她一直在他身後,默默地為他做了許多小事,恐怕連她自己都數不清有多少。“睡一覺,要是還不好,我們就去醫院?”胡桃點點頭。林向嶼坐在胡桃身邊,看著她沉沉睡去。腦海裏還是演唱會的熱鬧喧囂,聽過的歌似還在耳邊一遍一遍地回放,林向嶼伸手,輕輕去觸碰胡桃的額頭,他的手懸在半空中,然後收了回來。他俯下身,在胡桃的額頭落下輕輕的一個吻。那樣輕、那樣溫柔,以至於無人察覺。

就像蝴蝶,飛過茫茫滄海時,落腳在一根漂流的樹枝上。

他欠她一個吻,欠了太多太多年。

可是它來臨的這一刻,她卻睡著了。

天光乍亮,很遠的地方,深藍色的夜空已經被一片淡淡的紅所侵染。

林向嶼坐在床邊守了胡桃一夜,突然之間胃病犯了,他讀書時身體挺好,回國後創業的這幾年,晝夜顛倒,作息不規律,整個公司的事都要他過目,時間久了就得了胃病。

胃痛得像是穿了孔,林向嶼痛得全身汗涔涔,藥房裏有胃藥,但是他不敢走動,怕吵醒了胡桃。

他胃裏翻江倒海,胃疼起來真是要命。

可是也不會比她更痛了,林向嶼想,她從山崖上墜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會有多痛?

而如今,她靜靜地躺在自己麵前,酣然入睡。一想到差一點點,他就不能再見到她,與她天人永隔,林向嶼想,就是把他的胃生生挖去,他也覺得值得。

她曾經說過,活著,本身足夠讓人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