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鍾婉，我已經知道行之必敗的事情，我卻還要去碰，那不是太愚蠢了。”
“輸給自己才是最愚蠢的。”她的雙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讓我好好看看你，我們海南就是美。真美。”她看到她眼裏顏色無一絲明亮，像一口深深的漩渦。
再見到林放是在市裏的醫院，日日往醫院給鍾姚送飯，陪著她說會兒話。但也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他。
他沒有穿他的白大褂，深灰色的西裝在他身上也是斯文好看的。
“林放，你怎麼也……”
“哦，家裏有點事情，回來一段時間。你妹妹好些了嗎？”
“也是老樣子吧。誰的話她都不聽。”她笑，然而麵容卻是疲倦的，昨晚熬了一個晚上。
“有空麼，下午一起吃個飯。”
“看你這次回來都很忙，我妹妹這邊我也有幫我媽顧著些，改天吧。”
“那好。”
那頓飯是向海南主動找的林放。那天她穿了件寬鬆的連衣裙，手掌輕輕撫上小腹的微微隆起。
她想到小學時念過的一首詩。
我，是一朵盛開的夏荷，多希望，你能看見現在的我。
風霜還不曾來侵蝕，秋雨還未滴落。
青澀的季節又已離我遠去，我已亭亭，不憂，亦不懼。
現在，正是，最美麗的時刻，重門卻已深鎖，在芬芳的笑靨之後，誰人知道我蓮的心事。
無緣的你啊，不是來得太早，就是太遲……兒時的記憶畢竟是守規矩摹刻的結果，雖是囫圇吞棗但究竟是啟蒙的，如今字字句句大珠小珠落玉盤般落到心上，那詩雖是不合心境的，但卻在這時想到，不是別的，卻就是著一些，不合光景，不合時宜。可人生多少不合時宜的事情，多多少少來路不明。緣分也是來路不明的。
“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他一愣。“行啊。”
“你都不問是什麼。”
“那，要我幫什麼忙？”
“你能幫我開一個證明麼？”
“什麼證明？”
“拿掉孩子的證明。”她一絲不苟地說。
林放眼中閃過一絲驚異的神色，隨即說道：“你要來做什麼？”
“你可不可以不要問，如果你可以幫我，我十萬分的感謝你。”
“證明倒是沒問題，隻是，你別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放心，當然不會。犯不著與自己過不去。”她笑道：“多謝了。今天我請客，你可別跟我搶。”
在踏上回程的飛機的時候，她向海南就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自首的逃犯。市區的雨水一向很足，車輪碾起一圈一圈湛起來，打濕行人的腳踝。
而她也像是淋了一場大雨，一些在家鄉無法得知的消息她也不可避免地知道了。甚至連魏東平的母親也來找過她，已過身的魏老爺子的律師也來找過她。她看著那個美麗的女人，隻有她才知道那個名牌金粉矯飾過的女人麵對那個宣讀遺產權的律師時眼中的一絲不自在來自哪裏。幸而這裏無人揭穿她的真麵目，所以仗著這身行頭，就可以壓死一大群在她眼裏不值一提的炒作人。她還是這家的女主人，為魏家誕下一雙兒女的女主人。
向海南從未想過要叫這個女人一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