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寧陪陳天宇回陳家去看了看王雲芳,任憑陳天宇怎麼勸她,王雲芳都不放手了。
子豪變得很沉默,他總是以一種怨恨的眼光看著自己的母親,而對曾經對他好過的王雲芳他則變得莫名地畏懼。即使見著了嶽寧,子豪也沉默地站著,不說話也不叫她。嶽寧的心底抽痛,這個無辜的孩子在這場戰爭裏最可憐!
王雲芳為了燕子的事已經與外界隔斷了好長一段時間,她現在特別喜歡做清潔,隔上三兩天就請鍾點工做一次大掃除,她指揮這些婆娘們將家裏每一間屋子都收拾得幹幹淨淨,她常會在陳富貴和羅美敏還沒起床時就開始張羅,她在他倆還沒意識到時就直接敲開臥室門,讓工人們進來收拾,這些隻會幹粗活的婆娘們開始時會不好意思,但很快憑天生的敏銳捕捉到一些信息,拿誰的錢給誰幹活,更何況這事正是茶餘飯後讓人津津樂道的東西。王雲芳更是無視陳富貴的咆哮便直接將他倆的被子拖到地上叫婆娘們拆開了去洗,一群鄉下女人當無人一樣一邊拆洗物件一邊嘴角藏著神秘微笑—— 一旦婦人們知道了對象是二奶,女人天生的仇視便會讓她們的陣營站到了王雲芳這一邊。
王雲芳還增添了一個新的愛好——打麻將。這座城市最普遍的娛樂方式就是打麻將,可以前她總不敢出門和別的婦人玩這種消遣時間的遊戲,老怕東家長西家短明裏暗裏談到她自己,現在啊,她不僅打麻將,而且喜歡在家打麻將,每天都約閑散的婦人們來家裏打麻將,一桌,兩桌,不僅好茶好水地招待,熱情提供午飯、晚餐,而且變得特別喜歡跟三姑八婆們拉家常,她聊她的兒子是如何如地出色,聊她的老公是如何如何地能幹,如何如何地顧家,照顧她這個老太婆;俗話說貧賤之交不能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男人在外麵再怎麼玩也不會當真,不然為什麼她以前幾次提出離婚陳富貴都沒答應,這就是最好的證明,二奶想扶正,不容易啊!聊偷腥混吃的男人,這些男人就像是在狹窄樓梯裏打屁,以為別人不知道,其實每家每戶甚至連狗都知道他是誰;她們還聊誰家又出了個二三奶、四奶,聊誰家老公老了性無能,年輕媳婦受不了偷漢子了,二奶包二爺了……婦人們的心機是不可小覷的,唾沫星子在跳來跳去的眉毛瞟來剜去的眼睛班駁頹色的紅唇裏肆意橫飛,婦人們的陣地比男人們的陣地更有聲有色,王雲芳跟這些市井婦人們混得很開心,大家各得其樂,灰色小樓裏時常傳出婦人們肆無忌憚嘎嘎嘎嘎的笑聲。
李之儀的電話讓王雲芳更加高興。她覺得這輩子沒白過,那麼驕傲漂亮的菲菲願意給她做兒媳婦,那麼高貴的李之儀主動打電話要跟她成為親家,這麼有份量的親家讓她很有成就感,她自信滿滿地答應李之儀,她相信她現在寄予了全部寄托的兒子會聽她的話的。她所有的驕傲和希望都寄托在陳天宇身上。那個家,那幢灰色的小樓,太悶了,讓羅美敏透不過氣來。她想出去走走,結果像個傻瓜一樣來到了江邊,又不知不覺中繞進了一個老船舶廠區。這裏曾經是一個很大很興旺的工廠,你可以從它的占地麵積和建築規模布局中看到它曾經繁榮的痕跡。這個時候正是這座城市最熱的時候,高大濃蔭的樹木下,原本整齊有序的灌木因很久未被修剪都鬱鬱蔥蔥長得高過牆頭了,安之如逸的雜草在花園裏道路旁犄角旮旯裏自由地瘋長,太陽的熱能在這裏被最大限度地隔離了,這個地方看起來更像一處埋有寶藏的神秘森林。穿過仍有人居住的破舊的紅磚矮樓住宅區,羅美敏來到了老船廠寬闊氣派二層辦公大樓前,當然,是曾經的辦公大樓,因為現在這裏已經不生產了,老式的辦公房門和高大寬敞的車間門上大鐵鎖鏽跡斑斑。看守的老頭狐疑地看了看羅美敏但他什麼也沒問。花壇裏的植物變著花樣生長,這裏的月季花比別處長得旺盛,粉紅的花瓣嬌柔如少女新鮮清香的臉龐,碩大的花朵很像她年少時老院落裏總在假日裏驚豔盛放的那枝,像她中學時課桌上的那枝,也像大學圖書館前笨拙男生手上的那枝,那些純美的花朵沐浴著陽光忘卻光陰流逝,光華絕代。羅美敏呆呆地坐在花壇沿上,黑色的螞蟻狐疑地看了看她,也選擇了不去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