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結果,嶽寧參加了一頓很別扭卻也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壽宴,多少年後回想起那個晚上仍如老膠片上的流光掠影:高高興興的陳老爺子、高高興興的陳富貴、猶如第一女主角的王雲芳、高高興興乖巧的子豪和滿臉淡漠的燕子、重新化妝後微笑著的羅美敏、沉默陰沉的陳天宇、不時努力調劑氣氛的似笑非笑的親朋好友……
吃完飯,嶽寧借口先離開的時候,顏伯嘉說“太晚了,我送你。”在她準備拒絕前,陳天宇說道:“不用你送了,我正好要出去一下,順便送嶽老師回去。”在王雲芳和陳富貴張著嘴看著他準備說什麼時,他不由分說地抓起嶽寧的一隻胳膊,說著“走吧”,徑直走向門外。
“什麼時候回來?我給你開門。”王雲芳在後麵切切地喊著。
“我直接回住處,你就不用管我了。”陳天宇說是拉著不如說是拽著嶽寧走了出去。
來到黑色奔馳前,陳天宇拉開車門。
嶽寧道:“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各走各的吧。”她轉身走向街的另一頭。
陳天宇攔住了她,有點惱怒,“什麼意思?什麼任務?”他問。
微黃的燈光下,在陳天宇高大魁梧的影子下嶽寧感覺有些壓抑,但她沒移動,淡淡地說:“我不是充當了你半個出門的借口嗎?你現在可以不要借口了。不好意思,我要走了,你請便。”
陳天宇再次攔住嶽寧的去路,“好吧,即使那樣,我也不能讓一個女孩子晚上在這樣的路上回家。上車。”他抓起嶽寧的胳膊,準備像剛才那樣把嶽寧拽到車上,甭談什麼憐香惜玉。
一絲怒意從嶽寧心裏湧起,她甩開陳天宇的手,“我能保護自己,請你不要這樣霸道。”她一手捂在剛才陳天宇拽疼的地方。
這時,王去芳走了出來,看看他們怎麼還沒走,問道:“怎麼了?”
“哦,馬上就走,”陳天宇輕輕地托起嶽寧的手肘,嶽寧頓了一下,無奈地隨著他上了車。
車子發瘋似的疾馳出這條街,咆哮的發動機轟隆隆發泄主人的滿腔怒火。這座城道路並不適合飆車,盤旋迂回蜿蜒轉折的道路下麵是陡峭的懸崖江水,車頭燈光在急遽的彎道中大角度地轉換著方向,陡然撞麵的總是迎著狂風亂舞的崖前矮樹。嶽寧心驚膽顫冷汗直流,她死死地抓緊把手指尖泛白,狠命把尖叫壓回胸腔。
“吱——”一溜尖銳的緊急刹車聲,嶽寧可以聽到自己心髒擂鼓一樣咚咚地要蹦出胸腔的聲音,她難地吞咽了一下喉嚨,她癱在座椅上,半晌不能回過神來。
陳天宇看起來比她還痛苦,他長靠在座椅了,頭向後仰著,雙手直直地把著方向盤,腳蹬在刹車上。借著迎麵來的車燈,隻見他緊閉雙眼眉頭緊鎖,臉比夜還黑還陰沉。
車子正停在靠江邊懸崖的路邊上,並不安全的防護欄外臨空的草木無可奈何地隨咆哮的江風搖來晃去。嶽寧本能地害怕他會一不小心鬆開刹車,那明天自己豈不是成了什麼樣的新聞?
她冷冷地打了個顫,想說點什麼可又不知說什麼,嘴巴張了張,看了看沉浸在某種情緒裏的陳天宇,有點不忍。嶽寧伸出手,有點遲疑在空中停頓了一下,輕輕地放在陳天宇右胳膊上。她感覺到他緊繃肌膚下的僵硬,這個男人憋屈著怎樣的一腔怒火啊!她憐惜地想。
陳天宇沒有動,一點也沒動,直到那隻手溫度深深地浸入他的肌膚,他一點點平靜下來。
手下肌肉一點點放鬆下來,嶽寧收回了手。陳天宇在那一隻手離開時有些微不舍。
陳天宇拉了手刹,兩人都刻意避開對方的眼睛,好像剛才那個動作從來沒有發生過。除了窗外依舊車過風動,一切都很安靜,兩人靜靜地坐著。
陳天宇淡淡地說:“回去吧。”聲音裏無風無雨,他恢複常態了。
車子掉頭,不疾不緩地向市區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