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思辭從未見過章老大這副焦灼恐懼、失了風度的樣子，忙出聲解釋道“我的意思不是確定她吸毒。會產生戒斷反應的精神藥物不一定是毒品，還有一些鎮痛類的藥物，比如我現在給她輸的就有這個，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他媽一次給我講完，婆婆媽媽的，像個娘們一樣！”章穀生早已沒有慣常的喜怒不形於色，一點小事都可能觸到他的逆鱗。丁思辭心裏暗道，你這副隨時要吃人的樣子我哪敢不斟字酌句跟你講啊，嘴上卻不敢逞快，諾諾道“還有抗精神病藥物。”
“你才他媽精神病呢！”章穀生眉毛都要立起來了，話一出口，卻猛然想到什麼似的，眉心擰成一個“川”字，口氣倒是緩了兩分，“她會不會再痛，或者有什麼不舒服？”
“不會有太大感覺，我在她藥裏加了止痛和鎮靜的成分，能挺到明天她醒過來。等那時候，痛的那股勁也差不多過了。我明天早上會再過來看她。”丁思辭一字一句答得謹慎。
“什麼差不多，太大感覺？你能不能給個準信。你自己都說是什麼幾級痛，女人生孩子的痛這能馬虎啊？！屋裏房間多得是，你愛住哪間住哪間！這幾天先留在這兒。”章穀生講得哪有半分商量的餘地，丁思辭不敢反抗，隻撇嘴小聲道“我是說達到那種層級的痛，又沒說她會一直疼得跟要生孩子一樣！”
章穀生一個爆栗敲在他頭上，“你又沒生過，你怎麼知道。”丁思辭完全無法接口這句毫無邏輯、氣勢洶洶的話，事實證明現在跟章老大毫無道理可講。悶著頭認命地去找房間，才走了兩步，又被叫住，“你……你就睡旁邊這間客房吧，離得近有什麼事方便叫你。”
“……”
林灩睜開眼睛的時候，細碎的陽光已經透過簾子灑滿房間，屋子裏隻有點滴細微的“滴答”聲和均勻的呼吸聲。
離床兩步遠的沙發上章穀生闔目假寐，一向筆挺熨帖的鐵灰色襯衫皺巴巴的，鬆開兩顆扣子，袖子挽到手肘的位置，絲毫沒有了平時一絲不苟、衣冠楚楚的樣子。
林灩隻覺得異常安詳又……
又溫馨。當這兩個字跳進腦海時，林灩自己嚇了一跳。
是因為爸爸從小就經常出差，很少和自己在一起，缺乏父愛，所以渴求得要從這個男人身上汲取安慰嗎？
林灩狠狠地嘲諷自己，屏蔽了所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緒，本能地微微抬了抬身子，想要坐起來。卻已經被輕柔地摁住，一把再熟悉不過的溫柔男聲從頭頂傳來“醒了怎麼不叫我。胃還疼嗎？餓不餓？”
“要你管！”女孩冷聲應道，翻了個身，拿脊背衝著他。男人倒是難得的好脾氣，邊往外走邊依舊柔聲道“我去叫醫生進來看看。你小心一點，別壓到那個滴管了。”
不到一分鍾，一個頗為年輕俊秀、戴著細金絲框眼鏡的男人和章穀生一道走進來。林灩不好意思在外人麵前耍小性子，乖乖翻過身來，看到丁思辭，不禁道“謔，你長得要不要這麼像‘程至美’啊！”丁思辭莞爾一笑，還未及臭美已經被章穀生不太高興的聲音掩過“什麼玩意？”
丁思辭憋了一晚上氣，終於逮到報複的機會了，非常得意地對章老大道“不是玩意，林小姐誇我長得像一個帥得掉渣的男人呢。”不待章穀生出聲，已經又接著道“林小姐你還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章穀生本來想頂他句什麼，但聽她正仔細查問林灩情況，隻得咽到肚子裏去，站到一邊，腦子卻盤算著一定要記得派人去查查這個“程至美”是何方神聖！灩灩也覺得那男人很帥嗎？！
這邊廂林灩已經在溫言回答，“胃還有點絲絲拉拉地疼，不過比昨天好多了。誒，你是不是也姓程啊？”
“我姓丁，叫丁思辭。不過美女你叫我程醫生我也會很開心。胃疼是正常反應，會慢慢減弱，到晚上基本就沒什麼感覺了。你待會先吃點流食墊墊肚子，胃裏有點東西，也會沒那麼敏感，疼痛緩和一些。”丁思辭那副溫柔悶騷的樣子，章老大怎麼看怎麼不爽，一下擋到他前麵，冷聲道“你下去讓六姨做點稀粥和林灩愛吃的小菜送上來。”
丁思辭“認命”地往門邊走，卻聽到章老大急著道“你別坐起來，胃不是還疼嗎？！……你想幹嘛？誒，不許任性！”
丁思辭回頭看熱鬧，不忘來句風涼話，“又不是真的生娃娃要臥床坐月子，幹嘛連起都不讓人起啊！”說完，看著章老大吃癟的樣子，忍住笑，出門去了。
留下屋子裏兩個人，一個想哄，一個不理，頂著脾氣，相互各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