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匝匝的雪簾裏,偶有一個、偶有兩三個穿著冬日宮裝的宮女從冰冷空曠的宮路上垂著頭急匆匆走過。她們漸漸沒入宮道的盡頭,或消失在宮路的轉角,隻留下滿天滿地的雪,把人的視線打得模糊。
一扇緊閉的宮門似乎許久沒有打開過了,它的門板上粘著碎雪和冰晶,門縫裏有尖銳的北風。如果這扇門打開了,你沿著這扇門走進去,會看見空無一人的院子裏有一個巨大的深坑,坑裏麵盛著大半坑的積雪,不久前那裏栽著一株梨樹,可是皇帝下令把它除去了,現在除了雪沒有人顧料到它,把它填平。
自鍾離瑞泉下令將景琛宮那株梨樹砍了,林月皎便徹底灰心絕望,在景琛宮畫地為牢,從此果真閉門不出。鍾離槿末死了的時候她都走不到那人的身邊,更何況而今鍾離槿末又活著回來了呢?
景琛宮的宮女從前以為自己跟了個如日中天的主子,而如今卻見自己的主子其實從未受寵,如今又沒有爭寵邀功的心,一個個也如這冬日一樣,表現出一種慘白的無望,她們雖然不敢抱怨,但對林月皎的服侍也一日日懈怠了。
林月皎整日孤單單坐在景琛宮,一開始的時候,她還時不時地望望那緊閉的宮門,想著它什麼時候突然打開,那個她深愛著的男人就會和冬天的陽光一同降臨,再後來,她似乎隱約接受了這隻是癡望,但她還是偶爾瞥一眼那門,再後來,她再抬頭,看的便隻是那簷下凋零的雪。
她在這深宮畫地為牢的同時這個深宮似乎同時遺忘了她。這便是後宮,當你對它轉身與它相背而行,你以為是你拋棄了它,但其實後來你才知道殘忍無情的其實是它。
林月皎獨居景琛宮,天天看著那雪,由於無事可做,天天滿腦子就隻想著鍾離瑞泉,這情便愈深愈濃,越來越無法自拔,最可悲的是她與他之間什麼都沒有,她連回憶都沒有,日日唯一支撐著她的便是鍾離瑞泉曾對她微笑過一次的麵容。
林月皎一言不發地倚著窗框,隻望著窗外寂靜的天默默流淚。
碧妝憂心無比,單隻今天,從早上到現在,林月皎已哭濕了二十幾方手帕,總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碧妝一邊又替林月皎換了一塊手帕,一邊勸道:“小姐呀,您真的不能再哭了,再哭下去眼睛都哭壞了,您前天不是說這眼睛看東西都不清楚了嗎?我去告訴太後娘娘,讓太醫來給您瞧瞧……”
“不許去。”林月皎終於說了一句話。
“那怎麼行啊。”碧妝道:“小姐,想想以前在相府,您什麼時候受過這委屈呀?要是讓相爺知道您在宮裏過的是這種日子,還不氣得跳起來呀!您別再這麼折騰自個兒了,您喜歡皇上,就去見他呀!跟他說呀!皇上不來見您,您也倔,也不去見他,那怎麼行呢?現在那個炎王府的三小姐又回來了,您不主動去見皇上,皇上哪想得到這宮裏還有個您呢!”碧妝雖然說得直接,但說的卻是實話。林月皎悲從中來,拿起帕子擦了擦麵龐上的淚。
院中的梨樹被鍾離瑞泉下命移走之後,林朋皎在宮中大哭一場,景琛宮中人皆動容,但卻都無可奈何。自此以後,林月皎便日日流淚,直到前天她突然說看不清楚東西了,碧妝更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