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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典吏聞言一陣愕然,早知道,就不該在此事上多加刁難的------他十分聽話地交出了一大串鑰匙,然後灰溜溜地去了刑房------
待他走後,王知縣用一種複雜難明的目光看著李謙。
李謙猜不透這道目光的含義,心下有些發虛,隻好幹笑著揚起了自己手中的鑰匙:“嗬------這天也太熱了些,所以我想取些冰用,東翁也要來點兒嗎?”
王知縣搖了搖頭,說道:“先生想用,和本縣打個招呼就是了,何須為此大動幹戈?”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沒敢為此跑來煩擾東翁。”
“嗯,先生身上的傷勢如何,適才怎麼沒讓大夫給看看?”
“些許小傷而已,自是無礙的,東翁無須為我掛懷。”李謙隨口答了一句,便拱手告退。
他心裏很清楚,王知縣不可能會為個打架鬥毆之事和自己翻臉,頂多會端著官架子,不輕不重地訓斥兩句罷了。因為眼下,對方還沒想過要把自己這位西席給趕走,該有的尊重還是得有的。
對此,李謙心中十分篤定。
畢竟在這短短幾天的時間裏,由於自己的到來,把王小胖子教導得還算是不錯。非但沒有失職,且隱隱比之前那兩任先生做得還要更好些,王知縣焉能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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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李謙離去的背影,王知縣麵色隱現一絲猶豫。
早年就聽說過,有些官員赴地方任職時,往往會帶上一名能力出眾的親信幕僚,用以輔佐自己迅速掌握地方政事------雖然有些縣裏壓根就沒有師爺的存在,這樣的事情還不算蔚然成風,卻也早已是官場上的一種常態了。
譬如仁和縣令,就有自己帶來就任的一名幕僚,治政的確有些手段,這兩年也多多少少掙到了幾分名望,官聲比他的前任還要高出不少。
人常說“任你官清似水,難敵吏滑如油”。
王知縣對此深有體會,這幫地頭蛇也太難對付了!沆瀣一氣,合起夥來就能把你給耍得團團轉,沒幾天功夫就徹底架空了自己這個外來的知縣------
可當親眼見識到,李謙收拾錢典吏的手段後,王知縣也不由動了幾分心思。若是將李師爺招為幕僚,想必能助自己挽回眼前的頹勢,重掌大權吧?
首先他是本地鄉紳不說,才華更是得到了當今聖上的青睞,治政能力應該也是不成問題的,方才那一場紛爭的結果就是明證。三兩下,就將錢科典吏給收拾了個服服帖帖,這可不是尋常人所能擁有的手段。
王知縣不禁有些自卑地想,這難道就是進士和舉人之間的差距?可這學時文策論的,何時也擅長於治政禦人了?為何自己卻從未聽說過------
不過想歸想,對於是否要讓李謙入幕為賓,他心裏還是十分猶豫的。
主要是李謙的身份太高了,以致於在他麵前,王知縣壓根兒就生不出任何的優越感來,平時就是連官架子,都不太敢端著。這年頭的師爺大多是舉業無望,才淪落為公門中人,甘當幕僚以尋求入仕的機會,何曾聽過兩榜進士給人充當幕僚的?
此道終非正途,將來在仕途上一般也走不出太遠,爬不到太高的位置上。否則國朝開科取士,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眼下雖因各方麵的因素,導致有許多舉薦入朝的官員身居高位,但往後隻會逐漸減少,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
舉薦者尚且如此,通過充當幕僚來入仕就隻會更加艱難。頂多在公門裏混個十來年,最終當上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然後再幹幾年就可以致仕還鄉、頤養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