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龍這是數不清的被請到學校去了，要麼兒子作業沒寫，要麼兒子說謊騙老師，要麼成績下降，這次又多了個玩蛇。潘大龍感到習以為常，聽完訓斥，下次照犯！老師疲了，家長疲了，潘燊呢，又讓爺爺買了條蛇給他……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十二歲那年，母親對著父親發誓，這輩子不去廣州了，母親張嫵媚回來了……
潘燊說小時候對於媽媽的回來，他並沒有什麼感覺，好像媽媽像個外人一樣，因為媽媽回來後也很少回家，她和別人合夥幹起了點心鋪。也時常住在店裏。
但是一回家就對他管頭管腳的，比如不讓他養蛇，不讓他打遊戲，不讓外婆給他錢。家長會還是爸爸參加。就是家中多了爭吵，媽媽總會罵奶奶壞，洗壞了她的真絲連衣裙，弄髒了她從廣州帶回音響，媽媽不喜歡奶奶，爺爺說婆媳之間就是天敵……
十三歲那年，爺爺忽然去世了……
死於心髒病，潘燊說爺爺一口氣沒緩過來就忽然死了，爺爺有嚴重的心髒病，但是他自己從不看醫生，延誤了病情，最後病發了，無力回天！
潘燊說那天他覺得是在做夢，夢裏爺爺死了，然後他一醒，爺爺就能活過來了，他就拚命的眨眼睛，眨的流眼淚，爺爺還是沒活過來。
他看見家裏來了很多人，擠滿了屋子，聽見嘈雜的哭聲，爭吵聲，在燥熱的夏天裏散發著陣陣的惡臭，他揉了揉鼻子，擺弄著他的遊戲卡帶。
周圍的人說，看呀看呀，這個小孩就是個憨都，他爺爺死了，他都不傷心的！
叔叔嬸嬸們小聲的議論著，堂弟們被禁止和這個傻子一起玩。
所有的人都在哭，隻有潘燊躲在天井的房間裏一盤一盤的數著他的遊戲卡帶，潘大龍叫他，也沒反應，再叫他，他仍不理潘大龍，然後房門被踢開，潘大龍惡狠狠地踹了他一腳，把他從床上踹到地上，也奇怪，平時愛哭的潘燊沒有哭，他驚恐的看著爸爸，然後跑了出去。張嫵媚見兒子衝到門外，直問潘大龍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潘大龍反問張嫵媚道：“平時我爸對他這麼好，他這個沒良心的畜生！”
張嫵媚一聽不高興了，說：“你當你是誰啊？畜生罵誰啊？有本事賺錢拿回來，隻會窩裏橫！”
張嫵媚似乎想把所有的怨氣都發出來，她難受潘家唯一的靠山，她的公公去世了！也難受，兒子以後在潘家沒人疼了！更加難受的是，她一直擔心如果兒子受去了爺爺的保護，潘家人對怎麼對待他啊！沒想到這麼快潘大龍就開始打她兒子了！
她喉嚨喊的很響，房間裏的潘家兄弟全出來了，潘大龍麵子上掛不住了，讓張嫵媚小點聲，張嫵媚依然很響的罵他。
“啪！”一個巴掌上來了，潘大龍揚手一巴掌。
張嫵媚被打了。她愣了一下，然後扭頭就走了……
那天，誰也沒有去找跑出去的潘燊。
潘燊去哪了？
我無數次聽潘燊給我講過那次的離家出走的經曆，他說他去了很多地方，公園門口，因為鎖門了進不去，去了浴場，因為沒錢，也進不去了。後來他自己跑上高架橋，站在上邊看來來往往的車子，卻被人趕了下來，他漫無目的走啊走，走到半夜，他回到了爺爺的麵館，他說麵館鎖著門，他想把鎖撬開，但是他沒工具，於是找了塊磚頭去砸，也沒砸開，還誤把指甲砸紫了，他放棄了，就蹲坐在麵館門前，他說他哭了一整夜，渾身上下被蚊子咬的都是包……但是他不想回家，好像他一回去，爺爺就不在了，他受不了爺爺不在的感覺，他說他就是受不了！
後來天亮了，他回了家，潘大龍沒理他，也沒人在乎他，他洗了洗臉，回了天井小屋去了，他說那天早上下雨了，他身上全淋濕了，胃又疼的難受，回家後就發燒了。
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吊了鹽水，媽媽坐在旁邊。
張嫵媚說：“你和我一起住回外婆家吧”
“好！”潘燊回答
就這樣，在沒有辦離婚手續的情況下，張嫵媚帶著兒子回到娘家。
半年裏，潘大龍同意辦離婚手續，可是總是嘴上答應，臨時又總變卦。
真正讓他們關係緩和的是潘大龍的最小弟弟，潘小龍，這個弟弟是開黑摩的的，每天早上等在地鐵囗拉客，以此度日！有一天黑摩托車被一輛外牌卡車撞了，撞斷了一條腿，從此殘疾了。對方耍無賴，一直拖著不肯賠錢，潘小龍老婆又是外地人，也沒文化，還有個兒子。這一家三口就指望這筆賠償金過日子了！
潘大龍沒有社會上的朋友，幾個弟弟也沒有，想來想去，潘大龍想到張嫵媚的哥哥張正。他人脈廣，會有辦法的！
於是潘大龍拎著大包小包買了一堆東西，直奔張家。
現在有個詞叫“伏弟魔”意思是為了弟弟什麼都會願意去做，都成魔了。
半年沒來張家的潘大龍帶著幫助弟弟的信念，走進了張家……
張嫵媚是什麼人？她乘機羞辱了一番潘大龍，說盡難聽的話！
潘大龍低著頭任她羞辱。
潘燊看著潘大龍被媽媽罵的狗血淋頭，直覺爽快，若幹年後他告訴我，在他爸心中，隻要為了他們潘家兄弟的事，讓他爸做什麼都行！他看不起這樣沒種的男人！
張嫵媚罵完，直接把潘大龍帶來的東西扔了出去，還是那句話，離婚！
潘大龍說你讓你哥幫我弟弟把十六萬賠償費要回來，我就同意離！
張嫵媚同意了，她找到她哥張正，事情原委說了一遍，張正有老派背景，社會人脈強大，黑白皆有朋友，這個事一周內就辦好了，據說潘小龍一家拿到錢時，對張家感激不盡。隻有潘大龍知道這求得來的幫助隻是離婚的條件。，
潘大龍和張嫵媚離婚了，領了離婚證。張嫵媚又把從廣州帶回家電拉回了娘家。
那一年，爺爺去世，那一年快過年時父母離婚，潘燊忽然懂了一個道理，他說他信命，命裏注定他過不了正常小孩的生活，他命裏注定不易！
第二年，年初潘燊的外婆中風了，左邊一半身體不能動了。張家姐妹開始爭吵誰去伺候老太太吃喝拉撒，由於家中隻剩張嫵媚和父母一起住，張家人讓張嫵媚來照顧老太太。當然也不能讓她一個人辛苦，張正提議每家出二百。6個兄妹，去掉張嫵媚那份，一個月給張嫵媚一千塊。另外，如果房子動遷，她可以拿多一點份額，但是如果張嫵媚反悔，動遷自動放棄全部份額！張正寫了個字據，讓大家簽了字！一式6份，每人一份。
在九十年代中期，s城的工資每月是八百多。張嫵媚拿著哥哥給的字據，也安心了，她打算好好照顧母親。
開始時，張嫵媚確實盡心，老太太被照顧的很好，後來逐漸的她力不從心了，因為兒子經常生病！她根本忙不過來！當她向哥哥提出輪流時，哥哥說可以，就是按照字據，她沒有動遷份額了……
張嫵媚這才發現自己被哥哥姐姐們下了個套，她那麼信任的哥哥，在利益麵前，坑了自己的親妹妹，這一刻，她覺得娘家也靠不住了……
張嫵媚一直想要一套自己的房子，但是這些年存的錢，都被她折騰光了，父母唯一留給她的就是等這套房子動遷。她現在不想照顧也得照顧，哥哥寫了字據了！唉……
潘燊又不讓人省心，三天兩頭生病，張嫵媚覺得自己的人生一塌糊塗，看看自己的小姐妹們咖啡喝喝，馬路逛逛，老公寵著，她心裏不甘……
這個時候，她又去找了潘大龍，潘燊後來告訴我，他媽一個女人，照顧老的又帶小的，頭發白了一半。找潘大龍也是情理之中。
這邊潘大龍見張嫵媚主動找他，他竟然也同意再次生活在一起，這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如果我是男的，被那樣羞辱，我不會再次接受她的。可是潘大龍還是願意和張嫵媚一起生活，他對外人說因為孩子可憐……
外人看不懂張嫵媚和潘大龍的關係，隻有潘家老奶奶看的懂吧。
她說回來住可以，一起生活也可以，不過不要去領複婚證了，合則聚，不合則散，對於這個兒媳婦，老奶奶不喜歡，對於這個孫子，她開始淡漠。
潘燊回到了潘家，潘大龍開始幫著張嫵媚照顧嶽母馮阿妹。
張嫵媚又開了個點心鋪子。
他們也吵架，隻是張嫵媚沒了再和潘大龍分開的念頭……她知道，原來一個女人帶個孩子，又沒有錢的生活，她過不下去，潘大龍窮，但是多一個人幫她，她的日子不至於過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