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燊出生於石庫門,成長於石庫門,他的幼年,童年,少年,成年,人生之初都在石庫門裏長大!直到他28歲結婚,才搬離了石庫門,可是二年後他又回到了石庫門,待了幾年,又搬走了……
幼年的潘燊對家人的含義,就是看見奶奶拿著奶粉去衝,衝一大碗,叫他咕嘟咕嘟喝了,然後抹抹嘴,被奶奶抱去爺爺的麵館,然後看到爺爺站在冒煙的麵鍋前對他笑。他每天都是這樣過的,石庫門出門左拐就是爺爺的麵館。
童年的潘燊有了記憶初始,卻尋不著母親了,他一直以為別的小朋友和他一樣,媽媽也是去了外地賺大錢,直到讀了幼兒園他才知道媽媽也是可以不去外地的,爺爺怕他膽小,故意讓他四歲那年讀幼兒園,晚了整整一年,但是他在幼兒園仍然膽小到每天嚇的尿褲子,嚇到每天早上哭著喊著不去幼兒園,直到中班,別的小朋友已經不哭了,他還是扒著幼兒園鐵門喊爺爺。
每次送潘燊去幼兒園,潘老爺子聽見潘燊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都忍不住抹眼淚。
他問老師怎麼辦,老師說這都中班了,他又比別的小朋友大,可是就是不合群,每天一個人玩,老師和他說話,他就哭,也不吃飯。老師也沒辦法了!
潘老爺子一聽,這不行啊!我大孫子受罪了啊!必須接走,接回家去!
幼兒園不去了!就在家!潘老爺子說哪有拿鈔票買苦頭吃的!要麼有毛病額!
於是潘燊開始了為期2年的長請病假中,就在家,哪也不去!
這一請不當心,潘燊真的病了,幾乎每周都去吊鹽水!為什麼呢?潘老爺子說這孩子本就體弱
可是據張嫵媚說老爺子這是自我安慰,實際上是石庫門居住環境太差,加上潘家人又多,人多細菌自然就多,這小孩又不愛出門,天天悶在人堆裏,就容易生病了!
潘燊從小對醫院的回憶最多,他說他總是半夜被爺爺和爸爸叫起來,然後抱著去醫院,吊鹽水,吊啊吊,那大瓶子的水滴不光一樣。他習慣吊鹽水了,甚至從中發現了樂趣,因為每次吊完,他可以堂而皇之地不用吃飯了!他討厭吃飯,吃不下,老犯惡心。不吃飯不長個子,一直瘦瘦小小的。
所以他一直坐第一排,直到讀了初三,身高還沒女同學高呢!
小學的他,仍舊沒有改掉好哭的毛病,爺爺這回不敢讓他不去學校了,因為一次不去後麵會跟不上課的。潘燊一看沒有了救星,隻好乖乖上學,他有些自說自話,就是老師上課時,他一個人會拎著杯子去倒水,或者上體育課時,他會蹲在地上看螞蟻,一年級時,老師想孩子還小,不會怪他。二年級時,老師不淡定了,約談了潘燊的爸爸,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十分隱諱地請潘爸爸帶潘燊去測智商。潘爸爸領著潘燊回了家,如實彙報給了潘老爺子,這下可激怒了老爺子了,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說不去醫院!我孫子聰明著呢!然後自己出門去了,到了晚上領了一個高中生回家,老爺子說這是他棋友的孫子阿毛,重點高中高二優秀生,特別請過來給潘燊當家教的!
阿毛自己也是個孩子,就是大點,被他爺爺在外吹噓成績多麼優秀,這回又被拉到潘家當家教,臉紅的不行,他拿著書像模像樣的教潘燊,潘燊不理他,自己推著玩具車玩。阿毛有些失望,但是到底是大孩子,他悄悄的從囗袋裏拿出一個遊戲幣,又悄悄的在潘燊耳邊說了幾句話,潘燊忽然認真學習起來!聰明的讀者們,你們猜對了!阿毛之後領著潘燊去了遊戲廳打遊戲……
潘燊後來告訴我,他非常有打遊戲的天賦,他打的比阿毛還好!確實潘燊非常愛打遊戲,哪怕後來我跟著他租房子住,他仍然不忘在電腦外接上遊戲鍵盤,每天打一小時才睡覺……
阿毛自知家教沒當好,卻帶出個遊戲王,非常愧對老爺子的再三囑托,於是他心生一計,背書!背題!背作文!
阿毛讓潘燊背書,死記硬背,就算不理解,也要背出來!還有背題,各種數學題型,也要背!最後背作文!生搬硬套的套在考試卷上最後一題,作文!
潘燊不肯,阿毛就不帶他打遊戲,潘燊就背啊背,反正見題就背,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在這樣奇葩的教育方式下,潘燊在二年級期末考試中,進了全班前5名!
老師驚訝到不行,家長會上狂表揚潘爸爸教子有方!
潘大龍挺自豪的,兒子爭氣了!他回家後把這個事告訴潘老爺子,老爺子這下比中了彩票還高興,樂嗬嗬的跑到棋友家,直誇他孫子有能耐!有本事!誇的阿毛恍惚之間覺得自己應該去考師範大學當老師!
當然,作為獎勵,阿毛以後來潘家麵館吃飯不要錢,想吃多少都一分不收!就是以後還是要多輔導輔導他大孫子潘燊啊!
就這樣這次排進全班前五,是潘燊小學生涯中僅有的一次輝煌,之後的成績又一落千丈,為什麼?阿毛的死記硬背法終究抵不過已經對遊戲廳熟門熟路的潘燊,他不需要阿毛的帶領,也可以自己去遊戲廳,他有錢,倒不是潘老爺子給他錢,他發現隻要一去外婆家,外婆就給他錢。這些錢,他從不告訴大人,他要留著打遊戲!
阿毛也高三了,高考近在眼前,漸漸地他去潘家次數越來越少了……
潘燊每天放學都會繞到遊戲廳打幾盤再回家,有一次他為了打遊戲,裝肚子痛,他讓同學告訴老師一下,他自己拎著書包去了遊戲廳,那天他打的昏天黑地,忘了時間,等他到家時,已過八點,家裏人到處找他,他說他去同學家寫作業去了,可是這個謊馬上被拆穿了,因為他書包丟了!他才想起來書包在遊戲廳,於是潘老爺子拉著他去尋,遊戲廳老板說沒看見!又一路找了幾遍,也沒找到。回家後,潘爸怒火中燒,一個巴掌打在潘燊臉上!
這一打不當心,嘴巴裏流了血,潘老爺子也火了,對著潘大龍的頭,狠狠的抽了一下!他說不就一個破書包麼!你幹什麼打他!
潘燊躲在爺爺懷裏哭,潘大龍氣得跑到門口開始抽煙……
對於潘燊的教育,潘大龍再也沒管過,他對潘燊的愛或深或淺,他真不知道該怎麼做!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的老婆,他自己也無所適從。
潘燊整天打遊戲,後來媽媽又從廣州給他寄了小霸王學習機,這裏的八零後對這個東西應該很清楚,學習機最後變成了遊戲機,那是那個年代特有的產物,家裏有台小霸王,成了男孩子們除了上學最重要的娛樂活動,打遊戲!
潘燊日子更是簡單直接,上課時桌肚裏研究通關秘籍,放學回家實戰操作。
除了上學他從不出去和石庫門裏的孩子們玩,路上看到鄰居也不打招呼,就坐在電視機前,嘴裏念著魂鬥羅的“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
天井房間成了他的書房,夏天悶熱,冬天寒冷,四季輪換,而潘燊的世界裏隻有打遊戲……潘老爺子心裏也明白這樣下去不行,但是每當他把遊戲機藏起來時,潘燊就哭,大哭,絕食不吃飯!他本來就瘦,再加上經常生病,老爺子妥協了,他想讀書讀到後麵也是賺錢,大不了以後把麵館交給大孫子打理,現在隻要身體好不生病就行了!
各位,就是潘老爺子的一句“隻要身體好就行了!”成了潘燊的免死金牌,他知道了爺爺的態度,更加肆無忌憚的打遊戲了!
誰也不能管他,誰也不敢管他!
爺爺的驕縱的溺愛,讓潘燊變得十分依賴爺爺,他說小時候的他,爸爸也不太看得到,奶奶對他也越來越嫌棄了,隻有爺爺對他好。
奶奶?潘燊奶奶為什麼後來對他不好了呢?
也許是老太太看見了自己兒子從一個優秀工作者墮落到整天煙霧繚繞的抽煙而不去工作,也許是兒媳婦指著她惡毒的咒罵傷了她的心,也許是她不理解自己的丈夫對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孫子無微不至的照顧。也許……反正潘燊說奶奶在他的記憶裏經常不給他做飯,後來母親知道了,索性給他訂了便當,對,就是很早的那個什麼便當。
除了打遊戲,潘燊迷上了養蛇,他說那時他十歲,初次摸蛇的,是學校門口有個外地人賣動物,有兔子,烏龜,還有蛇,那種蛇很小,被放在盆裏,他悄悄一摸,滑滑的粘粘的涼涼的,他說這種感覺讓他很刺激,而且在場所有的人都用一種特別崇拜他的眼神看著他,他忽然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於是掏出5塊錢,買了一條小菜蛇回家。他偷偷的把蛇放在包裏,迅速跑回家,找了個盆,放裏麵。那天潘燊破天荒沒打遊戲,他蹲在盆子邊,目不轉睛的看著這條蛇。第二天一早他把蛇放進書包,帶到學校,結果嚇得女同學哇哇大哭。老師恨的讓他父母來學校一趟,小菜蛇被老師扔到了校門口的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