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寫著不要放棄我,廖蓮的五官全都揪到一起去了。
通天手真是感到十分傷神啊,要是按照年輕時的脾氣,早就把她趕出師門自生自滅去了,可現在,或許是上了年紀的問題,對著這個總也不成器的小徒弟,他還是舍不下那顆心來,在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之後,他妥協了:“也罷,兩個月的時間你都沒有得手,看來那孫家是有祖先庇佑,就防著你了。”
“師父,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廖蓮的頭靠在他的肩膀,像一隻聽話的貓咪,對於孫家,她絕口不提。
通天手突然想到一個很常規的問題,好奇地問道:“不過,你這兩個月帶著廖雲怎麼過的?住在哪?錢夠花麼?”
呃?
廖蓮心裏打了一個結,求助的目光瞥向廖雲,廖雲默默地把頭偏向了一邊,不理會她,沒有外援的幫助,廖蓮隻得結結巴巴地想到什麼說什麼了:“這個……我跟廖雲吧,就在、在、在附近的賓館,嗯,在賓館住了兩個月,實在是沒有機會下手,所以我就帶他回來了。”
通天手煞有其事地接著她的話茬:“是嗎?那你這次得花不少錢吧,任務沒得手還把本兒給賠了呀。”
聽到他這麼說,廖雲起疑心了,這兩個月孫家的新聞一直就沒斷過,前不久孫卓睿生病住院還登了好幾天的封麵頭版,爺爺不可能不知道吧?
剛想到這裏,還沒來得及提醒廖蓮,廖蓮就已經表態了:“唉,那些都還好,就當我花錢買個教訓唄,以後注意就行了。”
她蠻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可暴風雨,這才剛剛開始呢。
“是吧,不過我前段時間一直在關注孫家的新聞,聽說孫卓睿的叔叔嬸嬸搬出孫家很久了,孫卓睿每天都會去公司,還有後來,他叔叔自立門戶,他們叔侄兩人鬥得你來我去,還牽扯進去一個馮氏,我記得,關於孫卓睿重病住院的新聞不止電視上報道了很多次,連報紙雜誌上都是,這麼多,不都是機會?”通天手說得輕便,可眼神像是在審問犯人似的,犀利,敏銳。
廖蓮這才意識到自己掉進師父挖的坑裏了,沒好氣地放開了他的手臂,沉下臉來,背對著他,雙手環住手臂,不悅道:“師父,你既然什麼都知道,幹嘛還在這裏跟我演半天戲,浪費感情。”
“你為什麼就是學不會正麵去麵對呢?四年前是,現在也是,你都二十四歲了,如果還不學著正麵麵對錯誤來審視人生,遇到挫折就千方百計的逃避,自欺欺人,你以後可怎麼辦?”
“我哪有逃避……”廖蓮無力地申辯,可自己也說服不了自己了。
又是四年前。
廖雲雖然很不想打斷通天手對廖蓮的說教,但是對於再次出現的四年前三個字,他的好奇心更重了:“爺爺,四年前,發生了什麼事麼?”
為什麼從來都沒有聽他們提起過?
廖蓮剛剛還在反省自己,這一刻就像彈簧似的回過神來,攔著通天手,把話題轉移開:“師父,我知道錯了,你餓不餓?我餓了,要不,我去做飯給你們吃吧?冰箱裏有吃的麼?是不是還要去買菜啊!”
邊說邊打開冰箱,出乎意料的,裏麵全是菜,有葷菜有素菜,都是新鮮的。
不禁刮目相看了:“師父,我沒看錯吧?這是你的冰箱?居然真的是你的冰箱!這些菜都是你買的麼?”
要知道,除非她在,否則師父的冰箱裏永遠不可能有食材,還是新鮮的食材。
“哼,你以為我離了你生活就不能自理了麼?想我通天手三個大字響徹江湖四十幾年,桃李滿天下,可不止你一個徒弟。”通天手驕傲地說道,剛剛的對話全都拋之腦後了。
沒有得到答案的廖雲搖搖頭想要回房間去了,他算是知道廖蓮那氣死人不償命的秉性師承何處了,還沒等他進房間,從大門外走進來兩個中年男子,每人手上都拎著裝滿青菜的籃子,大汗淋漓:“師父,看我跟師弟在後山挖的野菜,前兩天下了一場雨,這些新竄出來的野菜,還都香噴噴的呢。”
說話的男人一米八的個頭,雖然稱不上俊朗倒也看上去挺舒服,而旁邊的男人比他矮半個頭,看上去挺內斂的,默不作聲地跟在他的身後。
那個男人看到廖蓮後放下籃子,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笑著問道:“喲,這是小師妹吧?”
廖蓮一臉霧水地看著這兩個人,隱約覺得兩個人挺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
“師妹都長成亭亭玉立的大美女了。”那個被稱作師弟的人也加入了研究廖蓮的行列,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討論起來:“當初她才這麼丁點高,整天追在我們後麵跑,這一轉眼,都這麼大了啊,師父,師妹得有二十幾歲了吧?”
“哼,二十四歲,過年二十五了。”通天手此時的注意力放在了那兩籃子野菜上了,有免費勞動力真好,也省得他每次想要吃野菜,廖蓮都找來各種借口搪塞他,這下他可能吃個夠了。
被兩束目光從頭頂到腳底的來回掃描,廖蓮全身不自在了,尷尬地朝他們笑笑:“嗬、嗬嗬,兩位師兄好……”
廖雲站在房間門口觀賞著這一出師兄妹久別重逢的戲碼,津津有味。
“你還記得我們嗎?”年長的師兄聽到她問好,噌得跑到她跟前,朝她猛眨眼睛。
另一個也不甘示弱地跑過去,手攀上廖蓮的肩膀,表現出很熟絡的樣子:“小師妹應該記得我才對,那一年她跟在你們屁股後麵追著要一起玩,你帶著別的師妹屁顛兒跑得那個快啊,不一會就把小師妹甩了個老遠,她跟在你們後麵哭得呀,最後還是我發現了才把她帶回家來的呢,為了這個師父還罰你了,你記得不?”
以前的糗事被翻出來說了,年長的這才恍惚記得的確有那麼一回事,而廖蓮這時候也朦朦朧朧記起了些片段,跟著傻笑起來,看著她笑了起來,兩位師兄也跟著笑了起來,三個人哈哈哈地笑成了一團。
“這下你該知道我是誰了吧。”年輕的師兄猛不丁地說著,這讓廖雲不覺撲哧一笑,他未免也太高估廖蓮的記性了吧。
果不其然,廖蓮停止了笑,認真地回答:“不知道……”
那麼久的事了,她怎麼可能記得,再說了,那時候她才多小啊,哪有那麼好的記憶力。
“你看清楚,我是你宋紹師兄呀。”年輕的有些抓狂了,看她笑得那麼歡快,還以為她想起他來了。
噗。
廖蓮大跌眼鏡了,連連擺手:“開玩笑的吧?你怎麼可能是宋紹師兄?宋師兄小時候壯壯的,你看你這麼弱,不可能不可能。”
“那你看我,像不像你陳健師兄?”一旁年長的一把推開宋紹,湊到她麵前,確保她能全方位無死角地看清楚自己的長相。
廖蓮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有點像。”
“看到沒有,小師妹還是記得我的,不白費師兄我小時候那麼疼你啊,哈哈哈哈哈。”陳健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而沒有被認出來的宋紹,有些陰鬱了。
“你們囉嗦夠了沒?我都要餓死了!”在旁邊被冷落了半天的通天手騰地起身,衝著這三個一相逢就忘了他這個師傅存在的人大喊,有完沒完了還!廚房裏,廖蓮手忙腳亂地炒菜,在孫家什麼事都有傭人來做,過了兩個月飯來張口的日子,廚藝都退步了。
“小師妹,我來幫你吧。”宋紹趁陳健被師父叫走的空當鑽進廚房,卷起袖子侯在一邊。
廖蓮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拿著鍋鏟翻炒,朝案板上還沒切的肉塊努努嘴:“諾,把肉切成丁,等下要用。”
“好嘞,讓你見識下我的刀工!”宋紹屁顛顛地跑過去,剛切下兩刀,眼睛就瞄到廖蓮的身上,裝作隨意的問道:“小師妹,我剛剛看到大廳裏有個小男孩,剛剛顧著跟你說話了,還沒來得及跟他打招呼呢,不過他是誰呀?”
廖蓮認真地炒菜,看也不看他的回答:“我兒子。”
“嘶。”一陣倒吸聲,引起了廖蓮的注意,看過去時,案板上的豬肉已經血淋淋的了,再看宋紹,正捂著左手食指痛得原地跺腳呢:“哎呀媽呀,就你這刀工還讓我見識哪!”
說話間,她已經關小液化氣來給他處理傷口了,熟練地握著他的手指在水龍頭底下衝洗了兩下,順手從頭頂左邊櫃子裏抽出一個鐵盒,從裏麵拿出一個創可貼,給他貼上。
完工後把鐵盒推進去,把案板清理了一下,又回去炒菜了:“好了,我還指望你能幫我打下手呢,現在可倒好,是來給我添亂的吧。”
“我還頭一次見到廚房裏準備創可貼的。”宋紹捧著還隱隱作痛的手,靠在一邊,跟她閑聊起來。
“以防萬一嘛!”
正當宋紹在斟酌要怎麼問她關於廖雲的問題,陳健端了一盆野菜進來了,一下就看到宋紹包了創可貼的手“喲,師弟,你這手指頭怎麼了?”
宋紹沉下臉來,怨恨地瞪他,來得真不是時候。
菜出鍋了,廖蓮笑嘻嘻地說道:“宋師兄想要展露一下他的刀工的,結果一不小心切到手了。”
“哈哈,師弟,你還真是好興致啊,我在外麵跟師父摘菜,還在說著怎麼半天不見你人影呢,原來是跑這來跟小師妹交流感情啦。”陳健話裏有話的故意調侃他,其實一直以來師弟都對小師妹挺上心的,隻是這幾年他們兩個搭檔,接的大多是國外的單子,能過來看師父的機會很少,更別說能見到小師妹了。
宋紹默不作聲地低下了頭。
廖蓮沒有聽出來這話裏別的含義,把盛好的菜放在一旁,開始刷鍋,一想今天的事還有些納悶:“師兄,你們不是一直都在外麵忙麼?怎麼突然回來了?”
“嗨,再忙也不能忘了師父的大壽啊!這陣子國外的風聲比較緊,我們跟師父商量了一下,就先回來陪陪他老人家,等給他過完大壽,風聲過去了,我們再過去。”陳健把野菜都放在另一個池子裏,一邊洗一邊跟她聊天。
“你們能回來,師父一定高興壞了,那其他的師兄師姐們也都會回來嗎?”
陳健稍微想了一下,回答道:“保守估計,三分之二肯定能回來的,有些人這麼多年來慢慢淡了聯係,估計危險。”
廖蓮陷入了沉思,她滿心希望能帶梅妝師姐回來給師父一個驚喜,可現在她跟梅妝師姐的關係鬧成了這樣,她一定不會來了吧?
見她想事情出了神,水龍頭的水嘩啦啦地也不顧了,宋紹過去關小了水量,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
“哦沒有,隻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廖蓮衝他莞爾一笑。
“你是不是想見那個師兄或者師姐了?沒關係,想見誰你跟我說,我會安排好的。”宋紹毛遂自薦,看她臉上失落的表情,是在期待誰會來吧。
廖蓮擰上了水龍頭,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宋紹和陳健:“宋師兄,陳師兄,你們還記得梅妝師姐麼?”
在她說出梅妝的名字時,宋紹和陳健都條件反射地把目光掃向廚房的門外,見門外沒人,又神秘兮兮地把廚房門給關了。
陳健食指抵在唇前:“噓!那兩個字是禁忌,不能提,你以後別再說了,萬一給師父聽到了,那就天下大亂了。”
“為什麼?難道就因為她被趕出師門了麼?”廖蓮不解了,要不要說的這麼嚴重啊。
“當年師父把她趕出師門的時候你還小,那時候師父除了立下了本門弟子不允許擅自出任務之外,還強令大家不許再提起那個人,所有關於她的一切都要消失,你忘了麼?當時有個跟那個人比較親密的師姐,就是因為不小心在師父麵前懷念那個人,被師父一怒之下罰去了非洲,到現在還沒調回來。”陳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向她說起這些陳年舊事,也是因為那個被罰去非洲的師姐,大家都引以為戒,從此絕口不提那個人,甚至隻要聽到那個名字,都會條件反射地張望四周,看看有沒有師父的蹤影出現。
廖蓮驚訝地長大了嘴巴,感歎道:“太不可思議了,師父年輕的時候這麼暴力啊!還真是看不出來。”
“那是啊,師父自從把你帶回來,脾氣已經好了很多了,隻不過那一年那個人的事的確把師父氣得夠嗆,所以才會那樣,不過這趟回來,我看師父的脾氣溫和了很多,大抵是年齡到了吧。”宋紹適當地插兩句嘴,證明他存在,不會被遺忘。
廖蓮吐了吐舌頭,俏皮道:“哼,脾氣還好啊,一有個不順心的事就亂罵人,都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他還專門就戳傷疤,真是個老頑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