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士晟覺得有必要囑咐母親先不要將這個消息公布,但話未出口,步履輕盈的母親已經走到了門外,回頭衝他做個滿意的笑臉,關上了門。
接下來,心情大好的李潤寒果然對外宣布了兒子的喜事,在人們頻繁的舉杯祝福中,沈士晟不知是不低酒精,還是壓力過大,漸漸的,臉上的笑容僵化了,整個人沉沉的。他這衝動的一步,究竟對還是錯,心頭的迷惑越來越濃重……
直到那個所謂的大哥,李塬晃晃悠悠地端杯過來,莽撞地將酒灑在他的西裝上,帶著濃重的酒氣的話語敵意重重:
“真有出息,比我這個親兒子都……呃……孝順,討老太太歡心……佩服佩服……來,做哥哥的也少不了向你賀喜啦……”
怒火瞬間讓酒意升溫,沈士晟冷冷地道謝,努力邁著鎮定的步伐,不理會繼續糾纏的李塬,獨自走到露台上去。晚風清涼,讓酒醒了一些,他回身,冷眼看著屋內人們的歡鬧場麵,酒酣者的得意,酒醉者的醜態,淑女們的嬌羞,□□們的孟浪……那些喧囂似乎要紮進他的腦海,讓他從此不得安寧,而人們沉醉其中的嘴臉,也讓他空前空虛。
安安呢,她現在在做什麼?
一想到她,心情出奇地靜下來,一種迫切的念頭取代了所有的浮躁焦慮,直愣愣衝上腦海——去見她。他不看重這樣虛情假意的團聚,但節日對他,終歸有不同的意義,如果他真想給自己什麼嘉獎,那就應當和最能讓他安寧快樂的人在一起。
不是別人,是她,安安。
不知道怎麼和眾人匆匆告別,也忘記了如何婉言謝絕了母親的挽留,等那發熱的頭腦漸漸清醒,沈士晟已經坐在駛向城區的出租車裏,在逐漸冷卻的酒意中,他欣喜地發現,那種想和她在一起的衝動,卻依然熱烈。
出租車裏,悠揚的女聲唱一首略帶哀傷的歌曲,哀傷,卻勾動他心底暖暖的心意:
當我們年輕站在路旁
讓我沐浴著你的目光
你說你知道我的迷惘
這句話讓我黯然神傷
那時侯有多美笑起來象一湖清水
連歎息都那麼輕微
我不能體會
你身後的路 開滿罌粟
你說這是天給你祝福
我不停跳舞不問歸宿
不讓你看見我來的路
那時侯有多美笑起來象一湖清水
連歎息都那麼輕微
我不能體會
陽光穿過窗 映在臉上
你說看看吧歲月多長
陽光和迷惘 灑滿胸膛
你說再見吧我指指遠方
眼底微微潮濕,他在這旋律中,控製不住,放任自己的心意,想她。
她沒有出門,沈士晟放下最後一點惴惴,凝視著沙發上,蜷縮睡著的女孩,她總是這樣睡去,不曉得給自己蓋上暖和的毯子,仿佛永遠是不經意中被夢捕獲,突然入睡。電視機開著,卻很奇怪地被調成靜音,光線變換,落在她瘦弱的身體上,落在沙發旁的咖啡桌上,那上麵,一瓶開了的紅酒閃爍著幽鬱的光,還有一隻空杯子在一旁,上麵依稀可見斑駁的酒的痕跡……
孤獨的人,選擇自己喝酒,慶祝新春。
向來淺眠的她,大概因為酒精的緣故,睡得很香甜。他沒有吵醒她,而是輕手輕腳坐在她的腳邊,用她喝過酒的杯子斟滿一杯,讓舌尖裹滿微澀而甘醇的滋味。就這樣,看著她,心中百感交集,但最希望的是和她說話,傾吐自己輕易不提起的往事,隻對她說,知道她會用那種溫柔而理解的目光迎接他的傾訴,那將是對他最好的安撫——既有女孩子稚氣的慰籍,也帶著女性溫存的包容。
沈士晟喝到第三杯的時候,安安醒來,帶著訝異的目光,看著本來該在別處和家人團聚的男人,她本來要被孤獨吞噬的心,忽然抓到一條救命的線索,漸漸浮出海麵。
默默無語之後,他向她靠近,近到聽得到她緊張的心跳,然後,他擁緊她,將她包裹在自己的懷中,感到身體內的溫熱在源源不斷和她四肢間的冰冷交換,無關□□,而是充滿了溫暖,孤單的人彼此倚靠,就是這樣溫暖。
“我想講自己的故事給你聽。”
他嗓音如醇酒,也果真帶著酒的氣息,她乖巧地點點頭,將身體更舒適地窩在他的臂膀和胸膛間,幸福而貪婪地取暖,給自己這節日的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