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白昏昏沉沉的,隻覺得被兩個人半扶半架著,這是一間小會議室。沈硯白坐到了大沙發上,麵前的茶幾上放著蘋果、麵包和一杯剛沏好的熱茶。
紹處長親自拿來了一條新毛巾,臉盆裏也打來了小半盆冷水,臉盆架前,紹處長拿起熱水壺,給臉盆裏兌了些熱水。
沈硯白明顯憔悴了很多,紹處長不免也心疼起來,他試了試水溫,然後小心翼翼地將一臉盆溫水端了過來,放在茶幾上。
紹處長輕聲說“來,洗洗臉。”
沈硯白隻覺得頭重腳輕,抬一抬眼皮都覺得累,她低下頭,似乎是在看軍裝上的水跡,很明顯,這是剛才老金潑的半瓢水造成的。紹處長立刻說:“等我一下,我這就來。”
沈硯白沒有搭話,她緩緩脫去外衣,就著熱水洗了臉,一陣陣暖意感覺傳遍了全身,隻覺得又累又餓,早上的課沒上完就弄到了這裏,下意識地看手表,這才想起來,刑訊室裏已經被人取了下來,透過窗玻璃外麵的天依然明亮,想來是下午了。
正想著自己的手表,紹處長便來了,他拿來一件新軍裝,沒有領章官階。
“你們女孩子講究這個,新的,沒人穿過。”紹處長說著,就將軍裝輕輕披到了沈硯白的身上,又從口袋裏取出手表、鋼筆,一一輕放在茶幾上,再將臉盆端到了門口的臉盆架上。
“別忙了,待會兒我自己來。”沈硯白說著,卻也不動身。
“沒事。”紹處長回了一句,繼續忙著。
取回手表,看了時間,下午三點半,將手表戴好,又將鋼筆插到沙發上的軍裝口袋裏,之後便抓起茶幾上的麵包吃了起來,就好像紹處長不存在一樣,吃兩口麵包,喝一口茶。
紹處長覺得有些尷尬,說道:“我也沒吃呢。”
“嗯,那你也吃點吧。”沈硯白隻是說,卻並沒有謙讓的意思。
紹處長覺得麵子上有點掛不住,於是說:“你先吃,吃過了,沙發上躺一會兒,一個小時後,我再來,記住了,有正事要談。”
吃了麵包、蘋果,看了看時間,蓋上那件新軍裝,沈硯白躺在沙發上,眯了一小會兒,她一直在想,這是一種忠誠度的測試嗎?到底又有什麼意義?如此考驗,難道是要我打入共產黨內部,做個名副其實的軍統特務?沈硯白越想越有可能,這麼一搞,假意把我踢出軍統,加上我對軍統的了解,讓共產黨來啟用我,這真的有可能是軍統的如意算盤。
其實沈硯白這樣想是有理由的,因為一年前,即1939年1月間,國民黨五屆五中全會上確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方針,不久國民黨頑固派就掀起了一次反共高潮。
基於這一點,沈硯白認為軍統在中共安插特務是不意外的。她也在想,如果真是這樣倒也不錯,一來,可以非常安全合理的回到組織,一個溫暖可靠的大家庭,遠比在這裏要舒心暢快的多;再者,利用這個特務的身份一樣可以獲取情報,興許價值會更大……
想來想去,沈硯白都覺得這一次電刑遭遇是很值得的,總之就是那句話: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小會議室門外的紹處長有些猶豫,他心很細,想到了一個女孩子在沙發上睡覺,直接這樣推門而入,實在有違君子之舉。敲門呢?如果睡得熟,又覺得驚擾了沈硯白。
想了一下,還是輕聲推門而入,沈硯白還是警覺的,不過她有意不做反應。
“沈教官……沈教官。”紹處長輕聲喚道。
沈硯白睜開眼睛,又坐了起來。
紹處長關心道:“別受涼了。”
沈硯白低聲回道:“不礙事。”
見沈硯白的語氣又回歸到女人模式,紹處長就覺得心裏舒服多了,臉上也露出了輕鬆的微笑。
一通的道歉,一通的辯解之後,沈硯白便也大度地說:“算了,這事來一次就行了,以後別提了,就當我不走運,自己摸了個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