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青瞳反而把頭靠在花箋身上支撐,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現在隻覺得頭沉得抬不起來,眼睛紅腫得已經失去了視力,什麼也看不清,還要靠花箋不停地給她擦眼淚,不停地安慰她。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生無能,好生無力,離非、周遠征、阿蘇勒、母親、花箋……掙紮了這麼久,想保護的人一個也保護不了,想要的人一個也留不住。
“你在哪裏遇上的那個人?那個人什麼樣子,你說,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花箋輕輕笑了:“你看你,蕭瑟就沒有你這麼衝動,上哪兒去找啊?天下這麼大,你上哪兒去找這麼個人呢?現在我能說出來,能讓你去找,如果他殺了我呢?他自己豈不是一點兒危險也沒有了?我若讓你去找,豈不是讓日後遇到這種事的人,都以此為誡,都要滅口?”
青瞳打了個冷戰,心中十分後怕,花箋若死在荒山野嶺中,自己可能連她的屍體都找不到。
花箋輕輕歎了一聲:“蕭瑟這個人啊,他立即就說想娶我,他是認真來討好我呢,我看他已經用盡了他的本事了。他還像阿蘇勒一樣,在窗外唱了三個晚上的情歌。”花箋嘴邊含笑,“青瞳,說實話你別妒忌,他嗓音可比你的阿蘇勒好聽多了!唱起歌來,連風都沒聲音了。他樣子也比阿蘇勒好看,月光一照,就像神仙一樣,你雖然沒有看到,也可以想想,是不是很好看呢?”
本應該十分幸福的場景,可不知為什麼,青瞳竟覺得心酸無比,眼淚不知不覺又流了下來。花箋說他唱歌,她這才想起來,蕭瑟原本也是西瞻人。她們姐妹兩個,倒和這草原緣分不淺。
“青瞳,我求你一件事。”花箋輕輕地道。
“什麼事?”青瞳哽咽著問。
“蕭瑟若再和你提成親的事,你就說不行,不同意,省得他詛咒發誓地纏著我。”
“花箋,關於那件事,既然蕭瑟不放在心中,你也別這樣了……”
“不是因為這個,那不是我的錯。”花箋輕輕地道,“但我不願意嫁給他。”
“為什麼?”青瞳抬起紅腫的眼睛。花箋喜歡蕭瑟,瞎子都看得出來,為什麼不願意?
“我不願意,至少現在不願意。他如果不這樣接近我,我還看不透,還幻想著隻要能接近他的人就能接近他的心。可通過這段日子相處,我終於看明白了,蕭瑟還沒有真正喜歡的人,我對於他,的確和別人不同,卻還沒有喜歡到絕無僅有、僅此一人的程度。他自己也未必明白,他的心還沒有對任何一個人完全張開。”花箋道,“青瞳,你知道離非不愛你,就不惜徹底斬斷持續了二十年的思念,知道自己不能放開阿蘇勒,就寧願斬斷任平生的一切可能,你既然不能將就,就應該明白我也不願苟全。”她輕輕歎息,“我喜歡等著。”
“花箋!可是,那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他明明白白地確定,今後人生要和我一起走的時候!隻要他確定,天上地下、水裏火裏,我都跟他走!”
青瞳瞪著紅彤彤的眼睛,怔怔地看著她,有一句不忍出口---如果這一天,永遠也等不來呢?
但是兩個人何等熟悉,不用她說,花箋也能從她心裏讀到這句話。她微笑著拍了拍青瞳的肩膀,轉移話題:“青瞳,我想和你說一件事,你覺得緣荷怎麼樣?”
青瞳抬起淚眼,不知道花箋為什麼現在說起這個,她仔細想了想道:“聰明、機靈、識時務,如有機會,能成大器。”
花箋輕笑:“我也覺得她比我強得多。”
緣荷和花箋遠比和青瞳熟悉,當日因她頭上一顆珍珠,最終竟引致皇權的更迭,事後好長時間沒有人有暇顧及她。而她本是容嬪特別挑選出來、準備憑借她的容貌和滁陽回來的楊妃爭寵的,原本不是宮裏的人。結果幾天之後,景帝都自身難保,誰還顧得上她?她的地位立時變得無比尷尬,流落宮中出不得進不得,幾乎衣食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