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古山河無定拒 三(1 / 2)

花箋靜靜地坐在窗邊向外看,她臉頰蒼白消瘦了很多,人也沉默了很多。

蕭瑟就坐在她身邊不遠處,伏在桌案上筆走龍蛇,正飛快地寫著什麼。如果是以往,蕭瑟在房中,花箋眼睛不會離開他的身影,可今天,她隻靜靜地看著窗外,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蕭瑟寫完一張紙,閉目想想沒有遺漏,便用嘴吹幹,套入封套裏。他衝門外一招手,門口站著的人無聲無息進來,雙手接過,又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不用問就知道,這個封套裏的東西,要立即綁在信鴿腳上放飛。

蕭瑟又拿起一張紙,剛寫了一個字,想想停下來,道:“花箋,你餓了吧?該到吃飯的時候了,叫人把飯菜端進來,我們一起吃?”

“我不餓,你自己先吃吧。”花箋輕輕說道。

蕭瑟躊躇一下,站起來拖著腿走到她身邊:“那你悶不悶?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花箋淡淡搖搖頭:“你忙你的,我不覺得悶。”說罷又轉頭望向窗外。

蕭瑟皺起眉頭,花箋看上去是那麼落寞,越來越落寞,連他把辦公地點搬到她身邊,盡力陪她說話,也不能讓她精神一點兒。

他將手碰在她額頭上,挺好的,沒有熱度,不過並不是身體不適的時候都會發燒,於是他又拉起花箋一隻手把脈。

蕭瑟不是裝樣子,他是真的有不錯的醫術。這並不稀奇,在古代,《易經》和《黃帝內經》是讀書人必看的書目,所以曆代讀書人中,會醫術和卜卦的著實不少,隻不過這些在士子眼中是雜學,不宣揚罷了。

他這樣近距離拉著花箋的手,摸著脈象終於有了一點異常。花箋看著他,神色複雜,緩緩抽回手:“我沒事,你忙你的吧,我真的沒事!”

蕭瑟輕輕歎了一口氣,拉開椅子在她身邊坐下來,攬住她的肩頭,柔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沒關係的。你要是實在無聊,就去挑東西,挑好了喜歡的都帶著。等京都無妨了,把青瞳接回來,我就沒事做了,到時候你說把家安在哪裏,我們就去哪裏安家,好不好?”

“你明白我的意思?”花箋忽然嘲諷地笑了,心道:家,當然是安在心裏的。心裏沒有,選京都還是選關中有什麼區別?蕭瑟,你就是承諾得再多,可你心裏沒有家,怎能給我一個家?

她看著蕭瑟露出不解之色的藍眼睛,聲音不由柔和起來,她拍拍蕭瑟的手背,輕聲道:“蕭瑟,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明白你,現在我終於明白你了!你放心,我沒事的,我會一直等著你,一直等你做完你想做的一切事,我真的不覺得悶!”

突然一個響亮的聲音叫了起來:“哎呀呀!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繼續!繼續!”

兩個人都愕然抬頭,卻見一個渾身髒兮兮、頭發亂糟糟的人一步跨進房中。蕭瑟吃驚地站起,問道:“什麼人?”

別看這房門一直是打開的,好像誰都可以進來,但實際上,周圍明裏暗裏不知有多少人埋伏著,怎麼可能讓這麼個怪人大搖大擺地進來還不知道?

隻見元修的管家遠遠衝蕭瑟尷尬地一抱拳,想必這個人進來是元修示意的了。

蕭瑟麵色一沉,剛準備問話,誰知身邊多日來一直懶洋洋、病懨懨的花箋卻突然尖叫了一聲,用極其敏捷的動作從他身邊一步躥上,直接奔到那個髒兮兮的乞丐身邊。

蕭瑟大驚,汗都出來了,喝道:“花箋,小心!”這時他無比痛恨自己是個瘸子,無法擋在花箋身前。

誰知花箋對他的呼喊理也不理,竟然伸開雙臂,一把將那人抱住。

“青瞳!”她的聲音尖得刺耳,聲調已經完全變了,混合著驚喜和哭腔,十分難聽:“青瞳!”停一下又叫,“青瞳!”似乎不會說別的話了。

蕭瑟大吃一驚,等花箋喊出來他才認出來,這個人居然是青瞳。

“你這是怎麼了?”花箋和蕭瑟一起問出口。

青瞳看了他們一眼,這個真的很難解釋,他們走的是一條近路,順著一條幹涸的河道行進二十天抵得上走正常路兩個月的路程。任平生得到的情報裏說這條路沒有水源,他們都覺得不要緊,每個人四匹馬,多帶清水就行了。但是他們不是真的牧民,對草原並不十分熟悉,乍聽到那麼大的消息,他們全部思維都被占據了。誰也沒想過,沒有水源同時也就意味著沒有生物。

任平生所帶領的偷襲隊伍深入草原日久,糧食早就吃完了,一直是吃牛羊和打來的獵物,所以他們手裏也沒有糧食。

徹底一點糧食沒有也好,那他們頂多深入一日,發現沒有獵物也就會後退了,可元修派去的那小隊長身上偏偏帶著兩袋軍糧。青瞳心急如焚,實在不願意浪費兩個月的時間在路上,加之最初剛剛拐離大路的一天,草原上還是偶爾能抓到些野味的,於是存了僥幸心理,加快速度急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