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暮色已經降臨,草原上的人不用吩咐,便紮下一個個帳篷,大堆的篝火早已經點燃,為了迎接尊貴的客人,火上烤著一隻隻整羊整駝,風中彌漫著酒肉的香氣。
自然,這些是用來招待普通士兵的,在拔密撲特意抬來的豪華大帳中,早早準備了更精致的酒宴。
拔密撲、卓木爾、額那紇等幾個酋長、族長,可賀敦部落的幾個大將,還有隊伍中少數幾個身份上數得著的高貴貴族陪同振業王飲酒,勸酒的歌聲此起彼伏從這些長相各異的男人嘴裏傳來,在幾十對巨大的牛油蠟燭照耀下,酒宴的氣氛十分熱烈。
“爹爹,黃羊烤好了。”帳門一掀,突然進來一個苗條的身影。
“沒規矩!還不先來見過王爺!”拔密撲假意嗬斥了一句,又回頭對蕭圖南滿臉堆笑,“這是我的女兒海藍珠,從小就像個野小子,王爺莫怪!”
海藍珠一身半胡服的裝扮,上麵是淺綠色的織錦衫子,還綴著一顆顆壓風的亮白色小珍珠,在燭光照耀下閃閃發光,襯得她就像從雪山上下來的仙女。白色的襦褲,褲腳染成花心般淡淡的黃色,絳紅色的小馬靴,外罩一件雪白的筒子,看那毛色,應該是精心鞣製的銀狐皮。她烏溜溜的頭發上編了無數的小辮子,同樣戴著一頂銀狐皮的帽子,一顆滾圓的大東珠垂在額頭上,將她的臉龐映襯得一片光芒。
聽了爹爹的訓斥,海藍珠也不爭辯,向上座伏下身子,道:“早就聽說過草原上的金鷹,今天見到您,是海藍珠的榮幸。父親,請讓我替您招待尊貴的客人,好嗎?”然後抬起頭,用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看著蕭圖南。
她容貌出眾,聲音如同出穀黃鶯般嬌脆。草原上的女子曆經風霜,想要皮膚好不容易,可不知為什麼,嗓子好的卻極多。隨便哪個不起眼的姑娘說起話來,都可能讓你驚豔,大苑的女子很難比擬。海藍珠這樣郡主般的女子,容貌也好,聲音也好,自然就更加出色了。
拔密撲哈哈一笑,對蕭圖南道:“王爺,今天這隻健壯的黃羊是那一群野羊的頭領,是海藍珠騎馬追了三十裏,親手射死的,就讓她來代替我分肉,好不好?”
蕭圖南不禁多看了海藍珠一眼,黃羊奔跑速度極快,隊伍裏的頭領必定是健壯的公羊,頭上一對大角能輕易頂穿野牛的肚子,這個小姑娘能自己追上羊群,射死頭羊,騎射之術比起一個戰士已經毫不遜色了。
他點點頭道:“好啊。按照草原的規矩,獵人有權利處理獵物,我還要感謝海藍珠的招待。”
海藍珠展顏一笑,碩大的黃羊抬起來,她拿起銀刀,先在黃羊的脊背上輕輕劃了一刀,然後自黃羊額頭削下一片肉來,平鋪在銀盤子裏畢恭畢敬地呈到蕭圖南麵前,笑道:“金鷹,請用!”
這是草原上敬獻尊長的規矩,今天的座席上,自然該由他吃黃羊額頭上這一片肉了。蕭圖南自笑靨如花的海藍珠手中接過銀盤,眼睛微微掃向右邊,青瞳端坐在席間,臉上的表情不喜不怒,其實她看都沒有看過來一眼。
他微微一笑,用刀尖挑起那塊肉來送進嘴裏。這黃羊正當壯年,又是一個隊伍裏的頭羊,它比其他羊吃得都好,所以它肌肉緊實,羊脂飽滿。烤羊的顯然是個好廚師,羊肉被他烤得鮮嫩無比,入口即化,肉汁飽滿鮮美,一點腥膻味道也沒有。他從硬闖興州之後便饑一頓飽一頓,飯都沒吃消停,這美味的羊肉還真吃得挺香。
他吃完那片肉,將盤子豎起,衝海藍珠微微一笑。
海藍珠也是一笑,便退回烤好的黃羊旁邊,手中一柄小銀刀上下翻飛,那黃羊身上的肉便一片片落下來,動作顯得十分地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