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午日的陽光已不再那麼蠻橫。
我一個人晃著自己嬌小的身形穿梭於這片不知狂長了幾百年的巨大青鬆林中。餘熱的魔爪早在進入林子時被徹底隔絕。不遠處的那個峭崖躺著一塊看似極普通的巨石——這就是我兩年前發現的天然睡床。
說它看似普通,其實它聞起來,摸起來,踹起來也一樣普通,除了睡起來很舒服外,我實在是不知道它有什麼特殊。但是有一次我睡過頭沒及時回家,爹娘在石頭上找到我,那時娘的神情很是古怪,一直喃喃:“難道這就是上古之石——苦寒?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兩年前的我自然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雖然兩年後也一樣。
舒服地擺了個姿勢睡去,昏昏沉沉中感到有人到來,醒來時身邊果然已多了個粉白陶瓷娃娃似的男孩。
他叫傅欽舟,是看著我出生,看著我喝奶,尿床,穿開襠褲,看著我從沒毛丫頭長成黃毛丫頭的。不過在他看著我的同時我也看著他,雖然那些個屁事我壓根沒印象,但我隻比他小一歲,所以應該沒錯。他是童姨的第二個兒子。
兩人就這麼一個躺著一個坐著,久久沒有說話。這種靜謐是我們最和諧的氣氛,也是我們難以解釋的默契。
“玉兒,我……我們明天就要走了。”
“恩。”童姨與欽舟隻有在夏天才住在這玉琴山上。
“可是我不想走!”
“如果你像我一樣從出生起就呆在這,你就不會這麼覺得了。”從記事起,我就從來沒有離開過玉琴山,見過的人隻有爹,娘,童姨和欽舟。至於原因,嗬嗬,我倒是猜得七七八八。
“玉兒,你嫁給我吧。”
“?”什麼!立馬從石頭上彈起來,扭頭,看見的是一雙清澈明淨的大眼睛,水靈水靈的,散發著小小的期待與不安。
撇過臉,嘴角有些抽搐,該不是這家夥終於發現我平時耍他太多,想要報複了吧。重新扭回頭,看見他還是一副極為認真的模樣,隻是嘴唇小心翼翼地抿著。應該不是吧……
“不要!”確定那木腦袋還沒有開竅,吐出一口濁氣,我抖了兩下腿就開始向家跑。
“為什麼!”身後傳來帶了受委屈哭腔。
“因為你很娘娘腔。”
“那我改,變成像我爹一樣,你再嫁給我好嗎?”
“更不要!”厲聲拒絕,他爹好像是個相爺,那戲本裏的相爺不是一個個文縐縐,弱不禁風的嗎,惡寒!“等我長大後,要像娘一樣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喜歡自己的人,遊遍四海,快意江湖。”
“玉兒,玉兒不喜歡欽舟嗎?”越發哽咽的聲音。
“等你不要老是哭哭啼啼了再告訴你!”
“可是,玉兒,娘和秋姨說我們是指腹為婚的。”
“可是指腹也可以是兄弟。”
家門口,娘和童姨正坐著喝茶聊天,我靈巧地鑽進娘的懷抱,那懷抱柔軟散著清香。欽舟則跑向童姨,在旁邊立著,嘟著小嘴。
“娘,我要玉兒當妻子,不要當兄弟。”
童姨與娘先皆是一愣,但很快反映過來,相視一笑。
“喜歡就自己去追。”
可惜某人完全錯過了童姨問話時眼中的那絲戲謔。
“但是,但是玉兒靈巧得很,跑很快,我總追不上。”
“連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怎麼是我的兒子。”
“恩,娘,我去練輕功,像姨夫一樣厲害,恩。不過,為什麼是追,追上玉兒就可以娶她了嗎?”
稚嫩的言語又引來兩個少婦的笑聲,我隻能躺在娘親的懷抱裏翻了個白眼,暗想這頭豬真的比自己大一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