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何選擇中西醫 1(2 / 3)

中醫以外,如心理學、經濟學等,也都包含大量的解釋意義的理論體係;另外在許多自然科學領域,如科學醫學、物理學、化學等,科學研究的眾多課題也是從理論假說發端,這些理論假說同樣是解釋意義的,緣自樸素經驗與天才的想象。解釋意義的理論體係在人類文明中一直普遍大量存在,並且必不可少,發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用科學原則與方法對這些理論體係進行考量,目的在於揭示其合理的價值所在,而不是滿懷敵意的審判。消除這個誤區,而後了解中醫理論作為解釋意義的一個醫學體係的價值所在,這才有利於我們在現實生活中選擇、應用中醫。

模擬和比喻,這是中醫理論的一個根本性質,不同於西醫的實證性質。除了陰陽五行之外,中醫理論中普遍存在類似的解釋意義的概念與理論,如經絡、髒腑、脈象、表裏、氣血、虛實、六淫等,還有中藥學的性味歸經、方劑學的君臣佐使、針灸學的補瀉手法等。

(二)圍繞臨床構建理論

一個基於普遍經驗,並且以經驗為主要內容的醫學體係,臨床實踐自然是它的核心。中醫的理論雖然充滿抽象概念,但其形成過程則主要是圍繞臨床經驗的架構過程,而不是天馬行空的無端想象。聯係臨床治療技術和患者臨床症狀,基本上能夠明了全部抽象概念的樸素含義。中醫的“火”雖然抽象,但不是佛教的三昧真火,而是具有類似火的特性的一組症狀,如燥熱、口渴、上騰等;在治療方麵則意味著通過治療手段使患者出現類似變化,如感到暖意、不再發冷、身體拘急轉為舒緩等。中藥的性味歸經、方劑的配伍特性和針灸手法等,也是通過這一過程歸納得出的。

中醫與西醫不同,後者的很多理論可以脫離臨床,在實驗室裏麵解釋。而中醫理論,幾乎全部與臨床緊密對應,一旦脫離臨床孤立地審視中醫理論,難免如墜霧中,滿目荒唐。認識中醫的這個特征,無論對患者還是醫療工作者而言,都是十分必要的。唯其如此,患者和醫生之間才能建立起基於客觀的信任。進而,雙方才可能進行有效溝通。簡單講,比如醫生對患者說“膽經有火”,意味著患者出現了一組足少陽膽經的熱性症狀。其中足少陽膽經並不特指膽囊,也不特指身體中存在一條看得見摸得著的“經過膽囊巡行體側的脈管”,而是指沿著中醫所歸納的這條被稱為膽經的身體路線,出現了一係列症狀;“有火”則意味著症狀性質是偏熱的。

如果患者質問醫生身體內沒有膽經,或者懷疑醫生所說的“有火”太江湖氣,那麼後麵的治療就不容易配合了。類似還有“肝木克脾土”等,對術語的誤解容易導致隔閡。而對於醫生來講,當今臨床工作的中醫醫生,幾乎都是建國後在小學、中學階段接受科學教育,大學則接受中西醫兩方麵教育,然後進入醫生職業的。成為醫生後,由於遵循西醫的醫院製度,往往導致門診經驗積累緩慢。如果不能恰當地運用科學語言和臨床經驗向患者解釋中醫術語,也就難免造成誤會,甚至影響自己對中醫的信任。這種情況尤其多見於臨床經驗較少,卻常年在實驗室裏做科研的醫生。總而言之,臨床是中醫的核心。

(三)整體論

“整體論”或“整體醫學”這個名詞是一個流行語,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太多人在使用,但卻少見對它樸素嚴肅地解釋。整體論這個名詞,在很多情況下更重要的倒是帶給使用者感情上的優越感。所以,在這裏首先需要澄清的是,中醫是整體醫學,但不意味著它比所謂“機械論的生物醫學”高明。

關於這個問題,我們從一個舉例開始,就是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是人們常常遇到的問題。從熟悉的環境遷居到異地,不久便出現一係列軀體和精神症狀,如失眠、疲乏、食欲減退、胃腸反應、咽喉腫痛、流涕、皮疹等。這些症狀涉及肌體許多方麵,無法明確單一致病因素,既不是特定的細菌感染,也不是特定的生理係統功能衰退。按照西醫的點對點的模式進行診斷治療,結果往往不夠理想。究其原因,是人到達一個新的環境暫時不能適應。

水土不服,簡單講有兩方麵需要適應。一個是微生物環境。人生活在自然界當中,微生物無處不在,百十種細菌、真菌、病毒等無時無刻不在身邊生存繁衍。我們在自己家中能夠安然無恙,並不因為自己的家裏比別人家幹淨,而是因為自己的身體已經適應了這個環境裏的微生物種類與分布,身體與環境達成和諧。一旦突然來到其他環境,原來較少的細菌,在這裏變成了大多數,原來占多數的細菌,在新環境裏卻分布很少,機體難免產生反應。

另一個需要適應的是物理環境,如溫度、濕度、日照時間等。我們的機體已經適應了自己家的各種條件,突然來到新環境,溫度和濕度變了,就容易產生皮疹;時區變了或日照條件變了,生物鍾就會失調,於是失眠、疲乏等症狀也出現了。

簡單講,水土不服就是上麵這種情況。而要解決這些問題,很難明確具體的病灶,也不容易明確打擊病原體。這樣的情況怎麼辦呢?一個很重要而且有效的辦法就是調整自己的“內環境”,促進身體對外環境的適應過程。人體內存在類似自然環境的內環境,這個觀點在中醫與西醫都是達成共識的。人體存在自愈能力,這是一種非常重要的生物本能,也是中醫西醫都達成共識的。而內環境是一個籠統的概念,涉及整個人體;調整內環境廣泛涉及機體的不同組織器官,也不像使用抗生素治療痢疾那樣精確;至於人體的自愈能力,涉及極其複雜的生理變化,無法進行器官與組織定位,目前也無法明確其過程,隻能籠統判斷整體的趨勢。簡單講,這就是整體論的基礎。

中醫根據自己的理論判斷患者的“寒熱燥濕”,雖然也使用“心腎脾肝”等概念,但這些病灶定位無法與實際的人體結構進行對應,通常是代表患者的身體呈現出某種特征的係列症狀,比如被稱為“心火盛”的係列症狀。不同於西醫將病灶定位在心髒。相應的,一劑湯藥喝下去,有效成分是什麼物質,不明確;藥物作用在心髒還是脾,打擊了痢疾杆菌還是補充了體內鋅元素,也不明確。這種藥物的作用是使患者整體呈現出一種調整趨勢,比如從熱變涼或者從燥變濕等。所以,中醫的診斷大多是對人體整體的“寒熱燥濕”等情況進行判斷,中醫的治療大多是幹預人體整體的“寒熱燥濕”等變化

趨勢。

醫生能夠對人體進行這種幹預,並且對療效比較有把握,得益於數千年醫學經驗的積累與傳承。醫生可以預判療效,知道當人體出現某些特征性的係列症狀時,可以使用哪些藥物,用藥之後能夠獲得怎樣的療效,但不清楚體內各個組織器官是怎樣的調整過程。就像我們用火烤幹衣服,根據經驗我們知道用熱氣能夠將濕衣服烤幹,但具體到氣體分子受熱之後如何運動,衣服上的水分子是怎樣失去的,卻不清楚。

四、看西醫還是看中醫

(一)消除誤區

“看不看中醫”,這個問題有點類似於“看不看心理醫生”。心理學與中醫學,都是有其臨床效果與曆史認可的,但嚴格劃分卻不屬於科學。二者有時候被歸於“後科學”,有時候被歸於“偽科學”,有時候被歸於“超科學”,種種名目莫辨是非。對於中醫,錢學森曾道:“中醫理論不是現代意義的科學,卻是經典意義的自然哲學。”這個論點比較中肯,不但客觀地反映了中醫不是科學的性質,又避免了科學沙文主義將中醫看作江湖騙術的偏激。另外,科學也在發展,以科學為根本原則的現代醫學同樣在發展,其中一項便是將非科學的醫療實踐(比如很多心理治療術)納入到醫學範疇,不清楚的加以研究,暫時研究不清楚但又確實有臨床效果的,在臨床中繼續使用。既然對心理學(比如精神分析學派的潛意識論、泛性論與相應的治療技術等)能夠積極容納,為什麼對中醫卻不能客觀接受呢?

就現代醫學所麵臨的具體問題而言,有些東西是說不清楚的,或者至少目前還說不清楚,有待於科學繼續發展;有些東西,雖然科學已經有所結論,但目前的醫學卻沒有較好的治療技術;另有些東西,雖然科學已有確切論證,醫學也有了相應的治療手段,但副作用與昂貴醫療費等問題比較突出。作為學術研究,當然科學更令人信服,但對於普通患者而言,生命隻有一次,病痛是不容回避的,方便經濟是必須考慮的。在這種時候,我們要不要相信經驗,相信還沒有被科學揭示原理,但是經曆了人類社會千萬年曆史所積累的一些醫療經驗呢?

實際上“中醫與西醫非此即彼”是一個觀念誤區,這種誤區的形成與科學發展過程中所形成的“科學=真理”的觀念有關。類似的絕對化觀念在人類曆史中並不鮮見,科學之前,巫術、宗教、政治權威、樸素經驗等都曾被人們當作絕對真理看待過。實際上,西醫與中醫都建立於樸素的客觀經驗之上,雖然理論不同,但在症狀采集和治療技術的客觀性方麵並沒有絕對的矛盾,基本上二者都沒有唯心主義或其他神秘主義的成分。絕大多數情況,無論中醫還是西醫,都要從患者的臨床症狀入手,不同的是西醫通過科學理論和手段對患者進行診斷與治療,而中醫則通過經驗理論與傳統技術進行診斷與治療。二者各成體係,各有短長,如果說區別,絕不是真理與謊言的區別,而隻是模糊與清晰、粗與精的“量化”的區別。類似郭沫若所說“國醫治好的病,反正都是自己會好的病”,產生於“破除傳統,憤而革命”的曆史背景之下,現在看來則過於激憤了。

反過來,有些人則力挺國粹,凡自西方而來的東西全都滿懷敵意地看待,在這種情緒的助益下,又造成了另一些誤區,如“中醫是整體醫學,比西醫高超”“西醫治標,中醫治本”“西藥副作用大,中藥沒有副作用”等。

總而言之,不論“挺中醫滅西醫”還是“挺西醫滅中醫”,都是不恰當的。對於患者而言,實際的臨床效果才是真理,究竟是實驗室研發的診療技術還是千年傳承的經驗,二者之間通常沒有絕對的取舍。恰當的做法,應該是適當了解中西醫的不同,根據自己的病情與需要,各取其長,互補其短。

(二)各有短長

1.如何選擇西醫

西醫的診療模式我們已經簡要論述過,它的最基本的,也是最主要的模式是“尋找病灶,打擊病原體”。與之相應的也就產生了另外一些特征,比如精確的量化標準,包括白細胞計數、離子水平定量分析等;還有精確的病灶定位,如CT掃描、胃鏡等檢查;治療方麵最大的特征則是藥物有效成分提取(有效成分製劑)等。這些特性有其長處,但也不可避免地有其不足之處。我們在這裏就幾個常見問題作一簡要提示,希望有助於患者在尋求西醫治療時能夠更好地了解醫生意圖,更好地配合治療或及時作出西醫以外的補充選擇。

(1)抗生素治療是優勢:抗生素無疑是西醫最有價值的發明之一,對於臨床常見的絕大多數已探明的細菌感染,抗生素的療效不容置疑。雖然抗生素濫用已經引起比較嚴重的細菌耐藥和微生物環境破壞的副作用,但就目前看來,在細菌變異與抗生素產品升級的競賽中,抗生素仍舊保持著些微的領先態勢。正是因為抗生素的發明,促成了人類主要死亡原因的轉變。近半個世紀以來,導致人類死亡的主要疾病譜為心腦血管疾病,而在此前的幾千年中,主要致死疾病卻是傳染病和嬰兒死亡,大約相當於傳統所稱的“發熱性疾病”。人的平均壽命在很多國家地區能夠從30歲左右增至今天的70歲左右,也與抗生素的發明有必然關係。

人體一旦發生疾病,除去主要的病灶變化之外,人體的整個內環境都會受到影響,通常的顯著變化就是抵抗力下降。即使最單純直觀的小腿骨折,也會引起全身的連鎖反應。所以,即使最初獲得的不是細菌感染疾病,但在生病之後,患者也會變得比正常人更容易遭受細菌感染,適當應用抗生素是很有必要的。

因此,對於外傷、感染性疾病等,應當肯定西醫的價值,而且首選西醫,及時就醫。此外,對於其他的病灶相對單純的疾病、有明確誘因的疾病、適用外科或介入治療等手段的疾病等,西醫通常也有絕對優勢。

另外有些疾病,比如原發性高血壓、糖尿病、流感病毒感染、艾滋病病毒感染等,即使西醫目前沒有足夠有效的治療手段,但在這些疾病的治療過程中,西醫治療手段大多也是必不可少的。比如針對高血壓症狀應用降壓藥,針對高血糖症狀應用降糖藥,感冒期間應用必要的抗生素治療合並細菌感染等。如果在這些疾病的治療中忽視西醫,對患者是不利的。我們舉例的四種疾病當中,前兩種是多病灶慢性病,但主要症狀的病灶比較明確;後兩種是病毒感染,西醫的抗病毒療效不夠理想,但這些疾病易發合並感染。因此在選擇中醫治療時,必須結合西醫同時進行(流感患者雖不是必須應用抗生素,但也應重視合並感染問題,尤其當流感大發作時)。

(2)西醫診斷的價值:現實生活中,人們往往將醫院看作“藥店”,以為“看病=買藥”,這是一個普遍的誤區。雖然掛號費較少而藥物昂貴,但實際上醫生的診斷同樣有價值,甚至在很多情況下診斷比治療更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