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日,你就想要毒害皇嗣!”
沈湛疾言厲色!
“陛下,娘娘!倘若我想要謀害皇嗣,我又哪裏來的計謀,哪裏來的人脈,哪裏來的勇氣?!我被迫參與那些事情,為了保命我根本不敢說,今日在菩薩麵前祈求,也是因此!我無心害人,卻終究害了別人!”她滿腔嗚咽,“我不敢說!卻不得不說!今日我說是莊妃下毒,並不是妄言,這毒,確確實實來自莊妃,下毒者另有其人,卻是薛妃!”
一時之間,語驚四座,眾人都忘了言語。
薛妃是誰?恐怕若不是有心人,想這名字都要想上半日。
在後宮裏頭,她就像個隱形人一樣,因為自己爺爺薛太醫的關係,悄悄地進了宮,在宮裏無聲無息地生長,她不爭不搶,不出風頭,活得寂寂無聲又小心翼翼。也有說是她的性格使然,天生膽小,不愛交際。若不是陛下憐憫,又是太醫的孫女,不好得罪,早不知死在了什麼地方。
宋彌爾與沈湛都憐惜她,活得不容易。當初,她也不願意出宮,如今在這宮中,也尚且算舒服的一個。
卻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膽小懦弱的女子,竟是下毒謀害自己皇兒的凶手?!
防不勝防!
沈湛想到有一回他與宋彌爾花園散步,恰好撞見了薛之儀,她還呐呐地想要逗一逗沈熠,隻不過沈熠很厭惡生人,連奶娘都不喜歡,這才作罷,沒想到,若是薛之儀有心,那時候自己的兒子,已經在鬼門關外走上了一圈!
宋彌爾與沈湛對視一眼,顯然都想到了這一處。
可是,她究竟是為什麼呢?
一時不察,袁晚遊將話問了出來。
“為什麼?”江月息扭曲著麵容,說不上是在哭還是在笑,“這後宮之中,哪裏有那麼多的為什麼?各位姐姐本性善良,可還不是有家族的庇佑,生在高位,察覺不出後宮哀苦,這後宮裏,待得久了,便是清白無辜的弱子,也能變成殺人不見血的魔頭。後宮磨掉了我們的心性,心性變了,人自然也就變了。發了狂,做出來什麼也不足為奇。薛妃······若不是薛妃,太後娘娘,為怎麼會病發得那麼快呢。”
這才叫沈湛與宋彌爾臉色大變,沈湛雙手一緊,將睡著的沈熠也弄痛,醒來啼哭。可沈湛哪裏還顧得上他,顫聲道,“你方才說什麼?給朕說清楚!”
原來,莊妃也並不是隻手通天的人物,單憑莊妃一人,買通壽康宮,做出毒藥,謀害太後,這種驚天的密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可是她卻還有一個幫手,一個在宮中極富有名聲與人緣的,德高望重的太醫的孫女,薛之儀。
如何製了毒,如何利用診脈的時候將毒香換了,又如何一步步換花葉、換吃食,甚至設了一重重的障眼法,發現了一層,不代表能發現第二層,一點點,蠶食了太後生存的意誌。
原來,尉遲嫣然臨死前衝著宋彌爾與沈湛說的那句“你們會後悔”,指的是還有漏網的薛之儀,甚至江月息。
也不知她如何說動了薛之儀,恐怕薛之儀早就成了她的後招,也許本想在以太後姓名威脅之後,再利用隱藏極深的薛之儀繼續做事,卻不想沈湛殺伐果決,太後大義赴死,根本沒有給尉遲嫣然多餘的機會。可她隱藏的這一步棋,還是走了他們曾經的計劃。
幸而老天有眼。
是他們愚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養了一個隨時咬人的毒蛇,卻還不自知。就在昨日,宋彌爾還在擔心,如今仍舊住在後宮的那幾位妃嬪,吃穿用度是否合適。
“都是朕的錯,”沈湛的聲音極苦極澀,“如果當初,朕不圖計劃的痛快,沒有將這些人請進宮來,進了宮卻又無法負責,叫她們無望地在這後宮生活。便不會滋生出這麼多的罪惡來了。”
悔不當初。
宋彌爾搖搖頭,接過啼哭的沈熠輕輕拍著他的背,又將沈湛的手牽起放在了沈熠的背上,“湛哥哥,如今,還不算太晚。”
是了,斯人已逝,活著的人還在為明日而爭取,有人有了新的生活,有人有了新的希望。
而罪惡,無論藏得多深,總會曝於世上。
江月息與薛之儀,一個被杖刑後押入了死牢,一個斬首並全家流放。
江月息感激涕零,她做錯了事,到最後卻還能保住家人的性命,已是不易。
經此一事,沈湛狠下心腸,將後宮所有賴著不走的宮妃,都請了出宮,去了寺院或是莊子。如此來回,竟又有不少宮妃提出要回家或者獨立門戶,更是包括虞汐與蔣月蘭。她們也曾迷失過心性,還以為會困死在這漫長的歲月,驀然回首,卻還有重新選擇的機會。宮門無望,且她們瞧著,袁晚遊、秦舒涯之流,離了宮過得不知多好,又瞧見了江月息薛之儀的下場,心思回轉之間,也曉得走一條新的路了。
或許三五年後,坊間江湖又會多出一兩個新的故事呢?
就好似那宋家的哪位嫡女,似乎被一位江湖的俠客所求取,這百年的大世家,竟然也沒有迂腐之氣,開開心心答應了求取,也不知那深在廟堂的皇後妹妹,會不會前來江湖,瞧著一場令人尋味的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