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黑骨砂是我嘔心瀝血所得,耗費了無數心血,你認為我會做無用之功?”
我三步並兩步走到她麵前,幾乎與她對麵而視:“我知道你討厭我,也知道其中緣故。你喜歡潘熠,是也不是?”
趙妙渠眼中的驚慌一閃而過,很快恢複如常,她折了一枝花拿在手中,嗅花一笑:“我便是喜歡他了,你這個快死之人又能如何?”
我扶額而笑:“大皇女,當年的事不過是我和阿顏對四皇女的一時玩心,我與潘熠能老死不相往來便是最好,怎麼可能兩情相悅?你是個聰明人,怎麼也真的信了。潘熠的心上人另有其人,你對付錯了人。”
趙妙渠扔了花,踩在腳下細細碾壓:“楊桓令!你休要騙我,當年你們相國寺幽會,我也曾親眼所見!”
我好笑地問:“你看到我們牽手便是兩情相悅嗎?大皇女,他是潘美的兒子,我可以告訴你,此生此世,我便是喜歡上一塊木頭,也不可能喜歡他!至於潘熠,他也從未正眼看過我,我們之間,根本已是無話可說。”
趙妙渠靜靜地看著我,過了一會兒,輕顫著聲音問:“他真的另有所愛嗎?”
我點頭:“那女子身份特殊,兩人私下往來都很是小心翼翼,不曾被人察覺,我也是偶然之下才發覺的。二人男未婚女未嫁,無奈的是潘美應當並不想要這樣的媳婦,他們隻是在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而已。”謊話說得我眼也不眨一下,總算有了長進。但對著趙妙渠,心裏多少有些忐忑,也不知她信不信,不過姓潘的的確與那女子不清不楚的,半個謊話是很難拆穿的罷?
趙妙渠默了半晌,突然笑道:“不管是誰,都不是我。給你看病的大夫有些本事,這種毒連禦醫都診斷不出,你也算走運,發現尚早,雖然對身體有些妨礙,卻是害不死人的。我可以給你解藥。不過,那個女子到底是誰,你得告訴我,不要跟我繞彎子。”
我接過趙妙渠從腰帶的玉扣內拽下的黑色錦囊,當即從裏麵倒出一個掌心大小的小方盒,盒中端端正正嵌著一粒藥丸,也是一團漆黑之色。
“那女子你也熟得很,她是趙玄之。”趙玄之,字長歡,是太祖皇帝的幺女,太祖晚來得女,對她的寵愛非同一般,早在她二姐延慶公主和三姐永慶公主嫁人時,便破例得到了公主的封號,那時候她還隻有兩歲,活不活得成都不好說。官家繼位後,對這位侄女寵得沒話說,為這位明慶公主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好幾次有意賜婚,卻被她硬生生地拒絕了。為了找個合適的不嫁理由,趙玄之甚至自請出家,做了帶發修行的居士,在自己的私邸中養了一兩個男人,風流快活得很。坊間傳聞中這位公主的名聲最不好聽。趙玄之雖隻是名義上的皇女,卻連官家的話也敢不聽,身份和膽量也是常人難以匹敵了。不過在我眼中,別的都不打緊,最妙的是她和趙妙渠堂姐妹的關係,姊妹爭一夫,這出戲可真夠精彩的。姐妹二人各有手段,又都是未嫁之身,但願她們能分出一個高低來。
出了宮門,我把裝著解藥的錦囊扔給蝶衣:“那個阿軒是哪兒惹到你了嗎,你瞪得眼珠子都快裂開了。”
蝶衣哼了一聲:“才不是!我隻是在打量她!”撿出那枚賣相難看的藥丸,小心翼翼地輕輕嗅了嗅:“一股清香,好似是忍冬和木槿的香味,大皇女如此輕易把解藥交給女郎,我看還是拿回去讓金老頭驗一驗再說。”
我不置可否,腦中回想起回宮之前皇後問的話。
“延幸,大皇女可有回心轉意?”
勸說趙妙渠不過是我信口胡謅,我心念直轉:“如今市井坊市都在傳頌大皇女的才貌和品德,說起和親一事便是憤憤難平,民心所向,皇後不必擔憂。”
皇後似乎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卻不再開口,放我離去。
我知道趙玄之這個秘密,是在六年前。
雖然六哥與潘熠是至交,但是種種因緣巧合之下,十二歲之前我卻從未見過他。即使聽人說過潘熠是汴京城內當之無愧的第一美男子,我也不信。我隻覺得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我的哥哥們長得更好看的男子了,所以初次邂逅,我便出了大醜。
那日七哥不知哪裏去了,八哥也受邀出了門,正無聊得緊,恰好看到六哥出門,自然大叫一聲抱住他的腿,央他帶我一起出去。
“哥哥我要去找潘五,你去嗎?”十九的少年眉眼飛揚,輕袍緩帶,肆意風流。
“我去我去!”我忙不迭地答道,心想正好,我倒要看看這潘熠到底長得什麼樣,竟敢自稱第一美男子,哼,還美男子,肯定長得陰柔如女子。
六哥皺眉:“不帶你罷,你非得鬧死我不可,帶你去罷,回頭爹娘不罵你,又得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你淨會給我出難題,小鬼靈精!”話一說完,眉頭早已展開,大笑道:“罷罷罷,誰叫你是我一手帶大的寶貝小妹,走,哥哥帶你玩去!”
我一把囚住六哥:“你背我去!你背我去!”
“說好了,在別人家乖一點,小五的姐妹都是淑女,你別給我丟臉。”
“哼!我偏要給你丟臉!我長得又不醜,怎麼給你丟臉了?”
“……”
六哥毫不費力地背著我,一步一步向潘宅所在的韓國公府走去。